杂役院的天，说变就变。
刘老三连夜卷铺盖跑路的消息一传开，原本欺负人的几个杂役立马变了脸，大清早就在凌夜门口排队，手里捧着窝头咸菜，跟赎罪似的。
“苏师姐，以前是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
“师姐，这是我攒的两个灵果，您补补身子……”
瘦高个叫阿木，最会来事，直接把杂役院的账本递过来：“师姐，以后杂役院的活您说了算，我们都听您的！”
凌夜啃着窝头，瞥了眼账本上的亏空，挑眉：“刘老三卷了多少？”
阿木脸一红：“估、估计有五十块下品灵石……”
“知道了。”凌夜把最后一口窝头塞进嘴里，“今天的活照常干，谁偷懒，别怪我不客气。”
一群人忙不迭点头，转身干活时都透着股劲——跟着硬气的老大，总比被刘老三拿捏强！
凌夜正打算去看看淬灵池的寒铁能不能利用，刚出门就被几个内门弟子拦住了。为首的是个穿月白长衫的青年，长得人模狗样，眼神却透着股倨傲，正是外门弟子里排得上号的张师兄。
“你就是那个从杂役院爬上来的苏清鸢？”张师兄折扇一摇，语气轻佻，“听说你是混沌灵根？我看也不怎么样，怕不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骗了长老吧？”
身后的跟班跟着哄笑：“师兄说得对！一个杂役院出来的，哪配进内门！”
凌夜懒得跟他们废话，侧身想绕过去，张师兄却伸手拦住她：“别急着走啊，听说你力气挺大？不如跟我比划比划？要是你赢了，我就认你这个内门师妹，怎么样？”
他这是想当众拿捏新人，立自己的威风。周围很快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弟子，都等着看凌夜出丑——张师兄可是炼气八层，比刚入门的新人强太多了。
凌夜活动了下手腕，骨节咔咔响：“比划可以，输了可别哭鼻子。”
“哈哈哈！一个炼气六层的小丫头，口气倒不小！”张师兄笑得更得意了，“要是我输了，这把流云扇就送你！”
他说着亮出折扇，扇骨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品。
凌夜瞥了眼，没兴趣，反而指了指他腰间的玉佩：“我要那个。”
那玉佩是块暖玉，看着挺普通，但紫宸瞳扫过，能看见里面裹着丝精纯的灵气，比那扇子实用多了。
张师兄脸色一僵——那是他母亲给的护身符，这丫头居然敢要？他咬了咬牙：“行！只要你赢了，就给你！”
两人站定，张师兄率先动手，折扇开合间，数道风刃朝凌夜劈来，带着炼气八层的威压，气势汹汹。
“苏师姐小心！”阿木在人群里急得直跳脚。
凌夜却不闪不避，脚下步伐诡异，像泥鳅似的在风刃缝隙里穿梭，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这是她在星际战场练出的规避技巧，比修仙者的身法灵活多了。
张师兄越打越心惊——这丫头怎么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他猛地加大灵力，折扇化作一道白光，直刺凌夜心口！
就在这时，凌夜突然矮身，手肘狠狠撞在张师兄的肋下，同时抓住他握扇的手腕，一个过肩摔！
“嘭！”
张师兄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手里的折扇也飞了出去。
凌夜踩着他的背，弯腰摘下他腰间的玉佩，掂了掂：“承让。”
全场死寂，接着爆发出一阵抽气声——炼气六层摔了炼气八层？这怎么可能！
张师兄脸涨得通红，挣扎着吼道：“你耍赖！你根本没用法术！”
“谁规定打架必须用法术？”凌夜把玉佩揣进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输了就是输了，别找借口。”
她转身要走，却听见人群外传来一声低笑，清越又带着点戏谑。
谢昀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靠在一棵桃树下，手里抛着颗果子。他今日穿了件粉色锦袍，衬得肤色更白，眉眼弯弯，笑起来像只勾人的狐狸，偏偏眼神清亮，把周围的女弟子看得脸都红了。
“苏师妹好身手，”谢昀抛着果子走过来，故意在张师兄面前停了停，“张师兄这跟头摔的，怕是三天都缓不过来吧？”
张师兄看见他，气焰顿时矮了半截，爬起来灰溜溜地跑了，连跟班都忘了带。
“世子很闲？”凌夜斜了他一眼。
“看师妹揍人，比看长老讲道有趣多了。”谢昀把手里的果子扔给她，“刚摘的，甜得很。”
凌夜接住咬了一口，确实甜。她瞥了眼周围偷看的女弟子，压低声音：“你这样不怕被人说闲话？”
“说就说呗，”谢昀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桃花眼眨了眨，“能跟混沌灵根的苏师妹传点闲话，我还求之不得呢。”
凌夜被他逗笑了，刚要说话，就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
玄烬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手里拿着本书，侧脸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睫毛长而密，垂眸时像蝶翼停在眼睑上。他好像没在看这边，可凌夜就是觉得，那道目光是从他那里来的。
玄烬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望过来，墨色的眸子深不见底，没什么情绪，却让凌夜莫名觉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谢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挑了挑眉，故意凑近凌夜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看来，有人吃醋了呢。”
凌夜：“……”
这货怕不是有病。
她没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转身往淬灵池走。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谢昀跟玄烬打招呼，语气欠欠的：“玄师兄也来看热闹？刚才苏师妹那招过肩摔，是不是挺精彩？”
玄烬没说话，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墨色的衣袍扫过廊柱，带起一阵风。
谢昀看着他的背影，笑得更欢了。
凌夜回头瞪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
这青云宗，怎么净是些奇怪的人。。。
淬灵池的雾气比昨日更浓，凌夜蹲在池边，指尖捻起一块寒铁碎屑。这东西在星际时代能做机甲核心，在修仙界却只用来垫底，倒是可惜了。
她正琢磨着怎么把寒铁炼化成能用的法器，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玄烬不知何时来了，依旧是那身玄色衣袍，墨发如瀑般垂在肩后，几缕发丝被雾气打湿，贴在颈侧，衬得那截脖颈白得像玉。他手里拿着个白玉小瓶，走到池边，动作轻柔地往水里滴了几滴药液，池面的雾气顿时淡了些。
“寒铁性烈，直接炼化会伤经脉。”他的声音清冷，像碎冰撞玉，“加这个，能中和戾气。”
凌夜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沾着点药液的水渍，晶莹剔透。紫宸瞳扫过，能看见他手腕内侧有颗极小的朱砂痣，藏在衣袖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多谢。”她接过白玉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那触感凉得像淬了冰，却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
玄烬没说话，转身走到不远处的青石旁坐下，拿出那本翻旧的书。晨光透过雾气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唇色很淡，侧脸的线条精致得像画出来的，连看书时微微蹙起的眉头，都透着种清冷的美感。
凌夜收回目光，开始炼化寒铁。有了药液中和，寒铁果然温顺了不少，丝丝缕缕的金属灵气顺着指尖涌入体内，与混沌灵力缠绕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契合。
不知过了多久，她捏着块掌心大小的寒铁薄片站起身，刚想试试硬度，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谢昀那标志性的调笑。
“哟，这不是玄师兄吗？也来给我们苏师妹当陪练？”
谢昀今日穿了件宝蓝色锦袍，腰束玉带，墨发用根同色发带系着，走路时带起一阵风，发带飘飞，衬得他眉眼飞扬，俊得张扬。他手里拿着串糖葫芦，走到凌夜身边，把一串递过去：“刚从山下买的，酸甜口，解腻。”
凌夜没接，指了指他手里的另一串：“这个糖多。”
谢昀挑了挑眉，笑着换了一串：“还是苏师妹懂我。”他咬了口糖葫芦，糖渣沾在唇角，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那动作带着点说不出的魅惑，看得旁边路过的女弟子脸都红了。
玄烬翻书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谢昀，墨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却让空气莫名冷了几分。
谢昀像是没看见，凑到凌夜身边，看着她手里的寒铁薄片：“这是打算做武器？我认识个铸器大师，要不要介绍给你？”
“不用。”凌夜掂量着薄片，“我自己来就行。”
她指尖凝聚灵力，开始在薄片上刻画阵纹——这是她从空间资料里学的星际阵法，用来做把短刃正好。
谢昀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突然觉得，这丫头认真起来的样子，比揍人时还好看。
玄烬合上书，目光落在凌夜刻画阵纹的手上。她的手指不算纤细，甚至因为常年练手劲，指腹带着点薄茧，可握起灵力笔时，却稳得惊人，阵纹线条流畅，带着种与修仙界截然不同的凌厉感。
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模仿她的动作。
“画错了。”玄烬突然开口，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安静。
凌夜抬头看他。
玄烬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在薄片上：“这里的灵力流转太急，容易崩裂。”他的指尖白皙，与黑色的寒铁形成鲜明对比，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谢昀挑眉，也凑过来看：“玄师兄还懂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玄烬没理他，只看着凌夜：“我教你。”
凌夜点头。
于是，晨光雾霭中，三人就这么站着。凌夜握着灵力笔，玄烬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引导，谢昀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糖葫芦，眼神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转了转，突然觉得这糖葫芦有点酸。
周围路过的弟子都看呆了——
“那不是高冷的玄师兄吗？居然在教别人铸器？”
“还有谢世子！他居然没捣乱，就站在旁边看着？”
“这苏清鸢到底什么来头啊……”
凌夜没管周围的议论，只专注于手下的阵纹。玄烬的手很凉，气息很清，带着点淡淡的松木香，笼罩在她头顶，形成一个小小的结界，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谢昀看着那交叠的手，突然“啧”了一声：“玄师兄，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苏师妹要是被你冻着了，我可不依。”
玄烬引导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谢昀，墨色的眸子里终于有了点波动，像是在说“你很烦”。
凌夜被两人之间的低气压弄得哭笑不得，抽回手：“我学会了，谢谢玄师兄。”
玄烬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背上的温度，他不动声色地往身后藏了藏，转身走到青石旁坐下，重新翻开书，只是这一次，书页许久都没再翻动。
谢昀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凌夜：“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凌夜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她拿起刻好阵纹的寒铁薄片，注入灵力，薄片瞬间化作一把短刃，寒光凛冽，刃身流转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不错。”凌夜满意地点点头。
谢昀看着短刃，又看了眼旁边假装看书的玄烬，突然笑了：“要不，我们去试试这短刃的威力？后山有妖兽谷，正好去练练手。”
玄烬翻书的动作又停了。
凌夜掂了掂短刃：“走。”
她率先往后山走，谢昀笑着跟上去，路过玄烬身边时，还故意扬了扬眉。
玄烬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握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过了半晌，他合上书，起身，也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墨色的衣袍在雾气中一闪，悄无声息。
后山妖兽谷常年弥漫着瘴气，刚靠近就能听见隐约的兽吼声。凌夜握着新炼的短刃走在前面，谢昀跟在旁边，手里把玩着折扇，时不时瞥向身后——玄烬果然跟来了，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道沉默的影子。
“我说，”谢昀凑到凌夜耳边，“玄师兄那身板，看着弱不禁风的，真能打妖兽？”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窜出一头青面獠牙的野猪妖，足有半人高，獠牙上还挂着血丝，朝着两人猛冲过来！
“小心！”谢昀折扇一收，挡在凌夜身前，灵力凝聚在扇骨上，正要动手，却见凌夜已经冲了上去。
她身形灵活得像道闪电，避开野猪妖的冲撞，手里的短刃寒光一闪，精准地劈在野猪妖的前腿关节处！
“嗷——！”野猪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凌夜已经跳到它背上，短刃抵住它的脖颈，眼神冷冽：“安分点。”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干净利落，连谢昀都看愣了——这丫头下手比他还狠。
就在这时，周围的瘴气突然变得浓郁起来，隐约有无数双绿色的眼睛在暗处亮起。
“不好，是噬灵蚁！”谢昀脸色一变，“这玩意儿群居，被咬一口能吸干灵气！”
凌夜也察觉到不对劲，紫宸瞳不受控制地运转，左眼紫光一闪，眼前的瘴气瞬间散开——她清晰地看到，四面八方的蚁穴里，正涌出密密麻麻的噬灵蚁，像黑色的潮水般朝这边涌来！而蚁群的中心，有个拳头大的金色蚁后，正发出细微的嘶鸣指挥着蚁群。
“它们怕火。”玄烬不知何时走到了身边，他指尖凝聚起一道细小的雷电，金色的电弧在指尖跳跃，衬得他白皙的手指愈发剔透，“但数量太多，硬拼不行。”
他说话时，几缕被风吹乱的墨发垂在额前，睫毛上沾了点瘴气的水珠，明明是紧张的场面，他却依旧镇定，侧脸在幽暗的光线下美得像幅画。
“不用硬拼。”凌夜盯着那只金色蚁后，“蚁后在那边，解决它就行。”
谢昀挑眉：“你看得清？这瘴气连神识都穿不透。”
凌夜没解释，从空间摸出块能量块，又抢过谢昀腰间的火符：“借我用用。”
她把能量块捏碎，混着火符灵力，快速捏了个简易的炸弹——这是星际战场的应急手法，威力不大，但足够引爆。
“掩护我。”凌夜说完，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身形在蚁群缝隙中穿梭，快得只剩残影。
谢昀和玄烬对视一眼，同时动手。谢昀的折扇化作漫天风刃，清理靠近的蚁群；玄烬指尖的雷电越来越盛，金色的电弧劈在地上，炸起一片焦黑的蚁尸，他站在电光中，墨色衣袍翻飞，周身仿佛笼罩着神圣的光晕，美得惊心动魄。
凌夜趁机冲到蚁后巢穴前，将能量块炸弹扔了进去，同时转身疾退。
“轰！”
一声闷响，巢穴被炸得粉碎，金色蚁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倒在地上抽搐。失去指挥的噬灵蚁群顿时乱作一团，开始四散逃窜。
危机解除。
凌夜喘着气，抹了把脸上的灰，刚要说话，就感觉左眼一阵剧痛，眼前阵阵发黑——紫瞳使用过度了。
“你怎么样？”玄烬第一时间冲过来，伸手想扶她，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颗莹白的药丸，“含着，能缓解眼痛。”
药丸带着淡淡的清苦，却瞬间抚平了眼底的灼痛。凌夜抬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睫毛很长，垂眸时能遮住眼底的情绪，此刻却亮得惊人，像是有星光落在里面。
“谢了。”
“苏师妹没事吧？”谢昀也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只没死透的噬灵蚁，嫌弃地甩了甩，“玄师兄倒是挺会献殷勤。”
玄烬没理他，只看着凌夜：“紫宸瞳不能频繁使用，伤根基。”
凌夜愣了愣——他知道紫宸瞳？
谢昀也惊讶地挑眉：“玄师兄知道这是什么？”
玄烬淡淡道：“上古记载有过，灵族圣瞳，能看穿虚妄，预判轨迹。”他顿了顿，看向凌夜，“你母亲……是灵族人？”
凌夜心里一动，原身的母亲确实身份神秘，连原身都不知道她的来历。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谢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灵族不是早在千年前就灭绝了吗……”
三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凌夜看着手里的短刃，刃身映出她眼底淡淡的紫光，突然想起玄烬刚才挡在她身前的样子，还有谢昀毫不犹豫的掩护，心里莫名有些异样。
“走吧，”她率先打破沉默，“该回去了。”
往回走的路上，谢昀缠着玄烬问东问西，玄烬偶尔应一句，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凌夜走在前面，能感觉到身后两道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一道炽热，一道清冷，却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快到宗门时，谢昀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手：“对了！三日后有内门弟子交流会，据说长老会亲自指点，苏师妹可别忘了。”
凌夜点头，心里却在盘算——交流会人多眼杂，正好可以看看青云宗的真正实力。
而她没注意到，身后的玄烬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