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灵山。
雄伟的殿堂矗立在天际,琉璃瓦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辉,精致的飞檐翘角宛若振翅欲飞的凤凰。
这就是仲苍派的主殿。
“嘉州汶城的阴丹,炼好了?”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顺着声音看去,一位矜贵的男人坐在殿堂正中间的椅子上,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薄凉之感。
男人长相出众,一双墨眸微微上挑,鼻梁高挺,端坐在那里,就像一幅名贵的画卷。
即使时间已然在他无可挑剔的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但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相貌绝对是能迷倒众生的存在。
台下匆匆赶来的人躬下腰,毕恭毕敬说道:“回掌门……汶城的阴丹……被,被……劈碎了。”
下面的人颤着身体,哆哆嗦嗦把一句话说完。
“继续讲。”男人轻飘飘说了一句,挑了下眉头,低垂着眼眸看台下卑微的人。
“嘉州汶城的阴丹被……修真派的两个关门子弟劈碎了,乱了嘉汶的阴局,现在困在嘉汶的鬼魂也全部,全部得到超生……”
“你好像不能讲好话。”玄淮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咚咚咚下台阶的声音,不慌不急,就像地狱里走上来要人命的活阎王。
他定在那跪着的人面前,从背后拿出一把小匕首,拿在手里把玩,骨节分明的手绕着匕首,就像在玩玩具一样。
“话都说不清了,舌头还留着,是不是有点多余?”玄淮仍用淡淡的语气说话,但话语却让人冷的直坠冰窟。
“属下知罪!”那人惊恐地看着那把冰凉的匕首,冷汗一下子窜上额头,唇瓣乍青乍白,硬逼着自己把话说清楚。
“下次该怎么说话?”玄淮幽幽在他耳边说,温柔的语气让人头皮发麻。地上那人哆嗦着唇:“属下知道,绝无下次,望掌门谢罪!”
“吩咐下去,派仲苍的几个弟子,看好临迂的阴丹,再有差错的话,”男人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收起匕首,长腿一跨,直直走出门外。
玄淮前门刚走,后脚男人一下子瘫在地上,这种劫后余生的的感觉来得太不真实,就像在鬼门关逛了一圈。
“师父,不用塞那么多东西,拿不动呀!”
谭清优一件一件往外掏出钟老强行塞到她布包里的东西,掏出满满一大桌。
“师父,我是去除魔卫道,不是去享乐的。”谭清优略带无奈地看向钟老。
“这些都带不了啊……那桃花糕你要不要,师父给你拿两包?”
“诶,这个可以多拿几包啊!”谭清优朝钟老忙碌的身影大喊一声。
祁无在和萧岁椿几人站在下山的位置,等了许久才见谭清优背着鼓鼓一大袋东西小跑过来,后面跟着个气喘吁吁的钟老。
“哇!清优,你这是去赶集啊带那么多东西。”萧岁椿打趣地看向谭清优,晃了晃自己瘪得不行的背包。
“这不是怕路上饿嘛,带了点桃花糕。”
谭清优无辜地解释。
师父喘了几口大气,终于觉得没那么难受,边小喘边感慨:“唉我这身子骨……比不上你们,太累了。”
顺好气,钟老挺直腰板,看向谭清优和萧岁椿,酝酿了许久:
“此程下山,危险无可避免,务必要破坏那颗阴丹,不要让它成形,危害人间,你们要互帮互助,懂了吗?”
“懂了!保证完成任务!”
……
下山又是一段艰难的路程,耽搁点时间。但相比累死累活要咽气的上山,那还是算不上什么的。
乘上山下最好的马车,赶了一一个月有余,几人来到临迂这个地方。
临迂是一个小村庄,村庄四面环山,鸟语花香,小桥流水人家样样不缺,颇有一幅江南的美景。
几人一下马车,便都被这样的美景惊掉了下巴。
“唉跟小爷想象里不一样啊,还以为又是乌黑一片鬼地方呢。”萧岁椿四处张望,不禁感慨道。
隆冬正至,来临迂的路上白花花一片。可这里像走出了时间一样,没有一丁点雪花,只是刮着一些寒风,分明一派春意盎然的模样。
地上的青草被甘露压弯了脊梁,正往下砸着水珠。
“这么漂亮的地方,怎么会有阴丹呢?”谭清优皱着黛眉,手指捏紧背包的带子,指尖泛着病态的白,瞳眸里满是不解。
其他人听到这一番话,也不由觉得奇怪起来。
“师父不会说错地方了吧,难不成还有一个临迂?”谭清优挠了挠头,看向萧岁椿。
“就是这里,大家别被它的表象骗了。”萧岁椿看向众人,语气自信肯定。
大家也不再辩驳,径直走入了村庄。
才进村子不远,遥遥传来一阵骚动。
“走!快点!!”
“贱婊子,老子打死你信不信!”
一群村民围在村庄最里面的一间茅屋前,茅屋里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几句咒骂,和着少女的哭泣声。
周围村民的议论声,嘈杂一片,显得热闹至极。
五人艰难地挤进人群,只见一位年纪看起来稍大的老头,正拖着一个娇巧玲珑的女子往外走,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嘴里不断求饶:
“我不嫁,我不嫁……”
“放开我别逼我……”
“呜呜呜呜……”
泪水糊满了少女的脸颊,她那双泛红的眼睛高高肿起,显然哭了很久。
老头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暴力地扯着少女,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像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
少女的缝了又补的粗布衣基本被扯碎,她白皙的肌肤大片大片坦露在外面,上面一道道鲜红的抓痕触目惊心。
可没有一个村民上去帮助,都用一副吃瓜的表情看着这戏剧的一幕。
上了岁数的老太太只是无助地叹着气。
年幼的姑娘捂着眼睛躲在母亲怀里,透过小小的手指缝,好奇又害怕地看着那位可怜的姐姐。
“又得死人喽。”
“可怜的娃,唉……”
“这又是第几个嘞,没完没了……”
“阿弥陀佛,保佑平安…”
面相和善的老婆婆叽叽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而其他更多的人,则是以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打量着少女。
围观群众叽叽喳喳一片,听得谭清优几人一头雾水。
萧岁椿低啧一声,压着眉头,长腿一跨,越过众人快步走到女孩面前,扯开村长,把女孩护在身后。
女孩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颤着双手抓着萧岁椿的衣领。
整个人因在极度恐惧笼罩之下而哆嗦着,一直绝望地重复:“救我,求公子,救救我……”
萧岁椿看了她一眼,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谭清优几人也拨开群众赶上前去。
竹韵取下自己的衣披,盖住女孩几近要走光的身体,把女孩拥进怀里,轻身安慰道:
“别害怕,本……我替你做主。”
感受到一股温暖拥来,伴着一阵甜淡的味道,将女孩的恐惧驱散了不少,她躲在竹韵怀里,轻声抽泣着。
“各位父老乡亲,别看了,都散了吧。”钟时陌挥着双手,驱赶愈拥愈挤的人群。
这帮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向生活清静的他头都大了。
“臭小子,你哪窜出来的?我的家事你也管得着……”
老头瞪着三白眼,目光怨恨又阴鸷,全部五官被牵制得挤在了一起。萧岁椿看清他的长相,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老头长相十分奇怪,眼睛是典型的三白眼,鼻子又瘦又长,嘴唇薄薄两片泛着紫,面颊凹陷,颧骨突出。
他佝偻着背,正大气不停地喘着,四肢细长,身材干瘦。像一阵风吹过就会被刮跑的模样。
但刚刚暴力野蛮的模样就知道,这老头力气绝对不小,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萧岁桥盯着他,心里一阵发毛。
面前的老头,越看,倒越像一只老狐狸!“臭老头,你强抢良家妇女!算什么好汉?”萧岁椿盯着他,厌恶至极,啐了口唾沫。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就不淡定了。
“小伙子,那可是村长啊!多少放尊重点!”一位老人拄着拐杖敲了两下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萧岁椿显然愣了一下,但很快眼里的错愕转瞬即逝。
他萧岁椿才不管什么村长乡长呢!欺负女人就是可耻!
男子恢复了那副像看什么恶心的垃圾一样的神情,骂道:“就这也配当村长?我呸!”
“我养条狗都比你会做人!”
萧岁椿轻嗤一声,把姑娘又往身后揽了揽。生怕那村长狗急跳墙。
他还想开口,却被身后的姑娘小声的打断:“压根不是什么家事,我和你没有瓜葛……”
话罢,姑娘将头埋进竹韵怀里,身体仍是忍不住颤栗。
“小贱种!嘴巴给你撕烂!”村长怒吼一声,张牙舞爪朝萧岁椿扑来。
萧岁椿眼疾手快,扣住男人的手腕。他反手一剪,控制贼民一样,萧岁椿有武功内力,轻轻一压,村长直被逼出眼泪。
“疼疼疼!少侠,饶命,饶命!”男人挣扎着,嘴里不断求饶,完全没有方才的嚣张气焰。
“再敢对这位姑娘为非作歹,你大可试试!”萧岁椿再次锁紧他的手腕,他可没想这么轻易放过男人。
巨大的疼痛再次袭来,男人疼得跪在地上,围观的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上前劝架。
萧岁椿用力一推,男人顺势趴倒在地,模样狼狈至极。
人群中的嘈杂也夹杂上一阵嗤笑和偷乐。
村长揉着手腕,斜着身看了几人一眼,那眼神冰凉到谷底,让人忍不住心底一颤。
他狼狈的溜走了。
“姑娘,你没事吧?”萧岁椿回过身来,低声询问。
几人前前后后看着她,都在凝眉看她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确认周围村民散的差不多后,他才慢慢抬起头,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怯懦盯着周围,少女慢慢摇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刚刚发生了什么?”谭清优盯着她的侧脸,打破这短暂的寂静。
她远远觉得这场乌龙没那么简单,背后的故事挠得她心痒痒。
姑娘没接上谭清优的话,扑通一声跪在萧岁椿面前,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砸落在地。
“草民感谢少侠出手相救!”
女子轻轻的磕了几个响头,她的举动把萧岁椿吓得不轻,赶忙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嘴里不断念叨。
“折寿啊,折寿啊……”
谭清优拍了拍她的脊背,抬头看了眼天空,柔声道:“现在临近正午,要不我们先去吃饭。”
“走吧大家,”谭清优催促道,她现在饿得快要前胸贴后背了。
忽然,她皱起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人,伸出手指点了点,惊呼道:“少了个祁无在!他不见了!”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这才确定真的少了个祁无在。
“奇怪了,刚刚还见他的。”萧岁椿挠了挠头,疑惑道。
“这里人生地不熟,他不会被歹人掳走了吧!”竹韵急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这倒不怕,祁大哥武功了得,许是有重要的事,我们先去吃饭吧,很快他便回来了。”钟时陌摸了摸鼻子,开口道。
谭清优看了一眼钟时陌,许是明白了什么,也不再执着,招呼大家往客栈去。
也不管姑娘的扭捏,催促姑娘换了身干净衣裳,火急火燎走进了离茅草屋最近的一家客栈。
“哎,客官,你们的菜齐了!”客栈的小二放下最后一盘菜,用搭在脖颈上的毛巾拭了拭额头。
竹韵从包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小二笑容满面,一脸春光离开了包厢。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萧岁椿往嘴里塞了几口米饭,目光炯炯看向那位姑娘。
“我叫暮律,冬天出生的娃娃。”少女抬起头。她的眼睛已经消肿了许多大家这才看清她的长相。
她肤色白净,唇红齿白,眉梢温婉,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个美人坯子,典型的古典美人。女子长相和她的声音没有出入,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暮律个子不高,但身段姣好,不是那种干瘦干瘦的身材。
谭清优不禁在心里感慨,这样的小地方,竟也会有这样漂亮的女子,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到,也不知道会被那个死老头扯去哪里。
“你和那村长到底怎么回事?”竹韵疑惑道。
“他是我们村的村长,平常横行霸道,只手遮天,没人能奈他何,他总指令强迫村里的小姑娘嫁到哪里去!我不嫁,他偏偏要我嫁,都不知道折腾村里多少姑娘家了。”许是找到发泄口,说到这,暮律的眼泪又不听使唤,簌簌流下。
几人听完都觉得不可思议,特别是萧岁椿,眉头就像村口的榕树根,死死的绞在一起。
“你爹娘呢?为何不同他们商量?”
我爹娘许久前就离世了,村长就依这总欺负我。说是给我嫁个好人家,可那好人家是村东家的傻儿子!前几次还是威逼利诱,见我死活不肯,今日就……”暮律哽咽着,她取出手帕,擦了下眼泪。
“求你们帮帮我好不好?他还会回来的,他不会放过我的!求求你们……”
“哎,你先别哭呀!”竹韵最看不得女孩哭,她揪出自己的手帕,替暮律擦着眼泪。
未施粉黛的少女,哭起来梨花带雨,活像春天细细的雨丝拍打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惹人怜爱。
“只要村长挑中了女孩,就没有不被抬上花轿的。”
“我会死的……”
“什么意思?”谭清优瞬间被这番话吸引,她不动声色,放下筷子,不自觉往前靠了靠。
她嗅到一丝探案的味道。
“我们村的姑娘,离开这个村之后,会死的!”暮律惶恐道,仿佛看到下一个就是她。
“我们村的新娘,凡是出嫁前,都要去村长家待上一天,不愿意,不顺从的姑娘,只要在村长家待上一会儿,就会和变了个性子一样,异常乖巧,而且也会变得更漂亮。”
“昏时抬花轿出嫁时,女孩们不是死在半路,就是凭空失踪。”
“我们到不了夫家的……”竹韵说完,几颗泪珠划过她白皙的脸颊。
“娘嘞,这么邪门?”萧岁椿不可置信的抿了抿唇,整个人错愕至极。
暮律轻轻点点头,她的眼泪止住了,双颊上残留着一道泪痕,泪光闪烁,竟有几分唯美。
“听我邻家的婆婆讲,女孩们出嫁前,村长都会给她们塞颗药丸。吃完之后坐在家里,出来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药丸?什么药丸?”谭清优坐直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