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光芒裹着刺目咒文从地面窜起时,马灵悦的幻灵之眼最先捕捉到异常——那些缠绕仙官魂魄的黑雾里,竟有一缕极淡的青芒在挣扎。
她睫毛剧烈颤动,强撑着被红光灼痛的双目,终于看清那青芒的源头:执法殿长老的神魂并未完全溃散,反而像被封在琥珀里的虫,在黑雾中睁着浑浊却清醒的眼。
“你是谁?“她声音冷得像淬了霜,后背的檀木柜硌得肩胛骨生疼,可指尖仍稳稳按在储物镯上,引魂铃的纹路正隔着玉镯硌她掌心。
虚影中的长老缓缓抬手,掌心浮出个焦黑的古老印记,像是被火烧过的凤凰图腾。
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病态的愉悦,声音却像是从地底下挤出来的:“我是当年主祭最信任的副手。“他的目光扫过马灵悦腰间的曜灵令,“也是唯一知道他真正目的的人——你们以为他在复活自己?
错了。“
红绫的低咒从左侧传来。
马灵悦余光瞥见小丫头咬破指尖,鲜血滴在地面画出银纹,那是藏书阁禁术“影缚阵“。
可阵纹刚泛起微光,长老的虚影便屈指一弹,血色咒文如利箭穿透银芒,红绫的玉佩“咔“地裂成两半,她踉跄后退半步,指尖还凝着未散的法诀,眼底浮起薄泪:“灵悦姐,这阵法......困不住他们。“
“自然困不住。“长老的虚影随着血色光网逼近,那些被控制的仙官眼瞳里的幽光愈发炽烈,“他们的魂魄早被主祭的残魂抽走七魄,成了连轮回都入不得的活死物。“他忽然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疯癫,“除非斩断主祭残魂与这方天地的联系——可你们连他藏在哪儿都不知道。“
马灵悦喉间泛起腥甜。
她想起方才卷宗里“凰契之力已被用于唤醒主祭残魂“的字迹,想起邹云逸说旧殿又碎了一根钉——原来那些镇压的钉不是镇邪,是镇主祭的“钥匙“。
她盯着长老掌心的焦黑印记,忽然开口:“那你为何不杀我?“
虚影顿了顿。
血色光网在离她三尺处停下,像是被某种力量暂时阻滞。
长老的神魂青芒突然大盛,竟透过黑雾直勾勾望进她眼底:“杀你?
主祭等这一天等了三千年。“他的声音里终于透出几分人的情绪,像是叹息又像是嘲讽,“他要亲眼看着曜灵仙君的传承者,自己把命送进他的复活阵里。“
马灵悦的指尖在储物镯上重重一按。
引魂铃的清响刚溢出半分,忽然有一道清越的兽吼撕裂天际。
那声音像是金石相击,又带着几分熟悉的暖意——是幻灵兽!
她抬头望去,只见金红色的光影破云而下,尾羽扫过之处,血色光网竟泛起细密的裂痕。
长老的虚影剧烈晃动,黑雾里的青芒瞬间黯淡下去。
他最后看了马灵悦一眼,那眼神里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意味:“小心......旧殿的钉......“话音未落,所有血色咒文突然倒灌回地面,被控制的仙官们“扑通“跪地,像断线的傀儡。
红绫立刻扑过来扶住马灵悦的胳膊:“灵悦姐,你没事吧?
那长老......“
马灵悦望着天空中那道金红残影,喉间的腥甜突然散了。
她摸出邹云逸给的凰火印,灵力在掌心流转成暖光:“他想说的,大概和云逸他们在旧殿发现的东西有关。“她看向跪在地上的仙官们,幻灵之眼里,那些被抽走的魂魄正以极慢的速度渗回体内,“红绫,把这些人送到太医院。“
“那你呢?“红绫攥紧她的手腕。
马灵悦望着远处被血色染透的云层,那里金红色的光影正在盘旋,像是在确认什么。
她笑了笑,将引魂铃塞进红绫手里:“我去会会那位'主祭'真正想要的......传承者。“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幻灵兽的第二声嘶吼,比刚才更急,更锐。
马灵悦抬头,正看见那金红色的身影猛地俯冲下来,爪间凝聚的灵光像颗小太阳,正对着方才长老虚影消失的位置——
“灵悦!“邹云逸的传音突然炸响在识海,“旧殿的钉全碎了!
主祭的残魂......“
马灵悦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反手握住红绫的手,将半块凰火印塞进小丫头掌心:“带他们先走。“转身时,她的曜灵令突然泛起灼热的光,像是在回应天际那道金红的身影。
血色云层下,幻灵兽的利爪已凝聚成刺目的灵光。
而在它下方,地面的砖缝里,有极淡的黑雾正重新渗出,缓缓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幻灵兽的金红色尾羽在半空划出炽烈弧光,爪心凝聚的灵光如熔金坠地,直逼那团黑雾中的长老虚影。
马灵悦的幻灵之眼捕捉到,黑雾里的青芒在灵光逼近时剧烈震颤,像是被烫到的活物。
“因为你体内还有未被吞噬的意识。“幻灵兽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它俯低头颅,瞳孔里流转着星子般的灵光,“你是自愿留下,还是另有图谋?“
长老的虚影突然扭曲成半透明的人形,青芒从黑雾裂隙中渗出,在他眼眶处凝成两点幽光。
他望着那道灼人的灵光,喉间发出类似锈铁摩擦的笑声:“杀我?
主祭的残魂早把我当引魂灯芯。“黑雾突然退潮般缩回他指尖的焦黑凤纹,露出底下苍白的手腕——竟是与凡人无异的皮肤,“但我还剩半缕执念......想看着那老东西的算计,碎在你们手里。“
马灵悦握紧腰间曜灵令,灵力顺着令牌纹路窜上指尖。
她能感觉到,长老话音里的“执念“并非虚言——幻灵之眼正看见,他神魂深处浮着幅模糊的画面:穿玄色祭服的少年跪在焦土上,怀里抱着具遍体鳞伤的凤凰尸体。
“我可以帮你们。“长老突然向前一步,玄色衣摆扫过地面残留的血色咒文,那些咒文竟像见了天敌般滋滋消散,“但代价是......你们必须毁掉主祭真正的核心。“
“灵悦!“
邹云逸的传音带着风刃般的锐响,撞得马灵悦太阳穴生疼。
她转头望向执法殿外,只见东南方天际浮起团青灰色阴云——那是曜灵旧殿的方向。
红绫不知何时攥住她的衣袖,小丫头的手指冰凉如铁:“云逸上仙的传音......旧殿出事了?“
同一时刻,千里外的曜灵旧殿。
邹云逸的指尖停在最后一道阵纹上,青鸾举着夜明珠的手突然发抖。
夜明珠的暖光映在地面,照出蛛网般蔓延的裂缝,每道裂缝里都渗出极淡的黑雾,像活物般舔舐着他们的靴底。
“封印正在松动。“青鸾的声音发颤,她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玉牌上——那是藏书阁特制的镇灵牌,此刻正发烫得惊人,“主祭的残魂......在抽取旧殿的地脉灵力!“
邹云逸的眉峰紧拧成刃。
他望着旧殿门楣上那排空荡荡的钉孔——原本镇压此处的九根玄铁钉,此刻只剩三个焦黑的孔洞,其余六个位置还在往下淌暗红色黏液。
幻灵兽的传音刚在识海响起,他便握紧腰间的沧澜剑,剑鞘上的冰纹瞬间凝出霜花:“我们先去旧殿。“他转头看向青鸾,眼底的冷意稍缓,“灵悦那边......她带着引魂铃和幻灵兽,能撑住。“
青鸾咬了咬唇,最终点头。
两人刚要举步,地面的裂缝突然剧烈震动,黑雾如喷泉般涌出,在旧殿门前凝成道半透明的影子——那是个穿玄色祭服的身影,腰间挂着与长老掌心相同的焦黑凤纹玉佩。
马灵悦没看见旧殿的异变。
她盯着长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主祭的核心在哪里?“
“凰冢。“
长老话音未落,执法殿的汉白玉地砖突然发出闷响。
马灵悦感觉脚下一空,像是踩碎了层薄冰,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裹着股腐朽的檀香味——那是她在卷宗里闻过的,主祭祭殿特有的气味。
红绫惊呼一声,拽着她后退半步。
幻灵兽的嘶吼刺破黑雾,金红色身影如离弦之箭撞向黑雾最浓处,却在触及的瞬间被反弹开,尾羽上的金芒都黯淡了几分。
黑雾翻涌如沸,逐渐凝出个人形轮廓。
那人穿着褪了色的玄色祭服,腰间的焦黑凤纹玉佩泛着幽光,面容却与马灵悦在卷宗里见过的画像分毫不差——三百年前便该魂飞魄散的主祭,此刻正站在黑雾中央,嘴角勾着抹温和的笑,像在迎接久别重逢的故人。
“灵悦。“他开口时,黑雾里的血色咒文突然开始旋转,形成道小型漩涡,“你终于来了......“他抬手,黑雾漩涡中浮出串染血的银铃——正是马灵悦方才交给红绫的引魂铃,此刻正叮铃作响,“我等你,等了三千年。“
马灵悦的曜灵令在腰间烫得惊人。
她望着主祭身后翻涌的黑雾,突然想起邹云逸说过的话:“旧殿的钉,是锁魂钉。“而此刻,执法殿地下传来的震动,与旧殿方向的阴云,正以某种诡谲的频率共鸣着。
主祭的笑更深了。
他指尖轻弹,引魂铃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响,红绫抱着头蹲下,小丫头的储物袋“啪“地裂开,半块凰火印掉在地上,与主祭腰间的玉佩同时泛起红光——
“灵悦。“主祭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刃,“来看看,你要守护的传承,究竟锁着什么。“
黑雾突然如活物般涌来,马灵悦反手将红绫推进幻灵兽的羽翼下,指尖掐诀召出曜灵剑。
剑刃出鞘的清鸣中,她望着主祭眼底翻涌的暗红,终于明白长老说的“代价“是什么——
主祭要的,从来不是她的命。
是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