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眉弯画皮娇，杏眼含春藏蝎尾。朱唇轻启是非绕。胭脂泪落假慈悲。”
童谣顺着墙根飘进将军府，人牙子隔着围墙破口大骂：“死小孩，滚远点！再喊把你们的头拧下来！！”
小孩儿哄笑四散，人牙子换上谄媚笑容，弓着腰双手捧上一叠身契：“贵人，这是伢奴身契。您嘱咐的那个，也在里面。”
“嗯。”管事嫌恶地扇了扇，退后几步示意身后小厮去拿，“你是府里用惯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知道？”
“晓得晓得，出了这门，我便什么都忘了。”人牙子捏住嘴巴，眼巴巴地看着大管家手里的银票。顺着他的视线，大管家讥笑抽出两张仍在地上，“十三小姐赏你的。”
人牙子连忙扑了过去，数了数，笑容僵在脸上：“贵，贵人...”
“带下去吧。”管家可顾不上人牙子的想法，他把玩着核桃打量地上跪着的五个少年，每个男孩都不过十五六岁，各个都唇红齿白，他们手上绑着草绳害怕地跪坐在地上。只有一个除外，他周身一片死寂，厚重的铁链将他手脚磨破，沾了泥后混成褐色的固体凝在皮肤上。
管家用脚抬起男孩的脸，脏污下是一双澈蓝的眼。
“呦，这不是心比天高的路公子吗？”管家这话说得阴阳，谁叫他曾仗着和太子私交甚好，带人拒了十三小姐的邀请。
“太子倒台入狱，你路家八十一口皆被处死，要是没有小姐，你此刻就是白骨一具，你在清高什么？”管家压低声音在路樾耳边质问，路樾似是没有听到，头依旧埋地及低。
“来人，将他收拾干净给小姐送过去。”
香薰萦绕，床幔后伸出一抹莹白手臂。小月快步上前：“小姐，骏马到了。”
“宣。”
豆大汗珠从管家额前落下，听见里面有动静，立刻弓着腰夹着嗓子谄媚道：“小姐，小的来和您问安。”
许久才听见懒洋洋地回应：“何事？”
管家笑容未变，上前两步细声细语：“是今日的骏马送来了。”
这次屋内不再回话，管家扯了扯路樾的衣摆，示意他上前问安。
路樾未动，管家轻轻一推，路樾摔进房内。
屋内宽敞，硕大屏风上画着文学大家倪老的大作，听闻那是皇上亲赐。几盏琉璃灯放在角落散发旖旎光芒，茶杯下，垫着千金难买的彩云纱，血珊瑚不远处的书桌上，古董瓷器里插着花...小小一间闺房内摆满无数奇珍异宝，这里的东西可以买下一个小国！
路樾低眉，眼角瞥到斜倚在榻上的身影，动作一僵。
那就是霍梓维，传闻中荒淫残忍，人人唾弃的怪物。听说所有被带进府邸的男子无一活命，路樾低下头，心中毫无波澜。
而那个毫无人性，仗着自己家室为所欲为的霍梓维就坐在高处，眯着眼打量做小伏低的男人。谁也不知道，这副高深莫测的背后是无措。
就在上一秒，她刚刚自戕，喉咙掏空的空洞感盖过血流的疼痛，路樾悲痛愤恨的脸还停留在脑海，怎么一睁眼便躺在矮塌之上，这样都能活？
霍梓维拂过脖颈，那里光滑整洁，没有任何被伤过的痕迹。玉镯叮当，这是三年前霍馨苑故意打碎的那对！这是，三年前！自己十八岁那年。
对，当时她沉迷玲珑灯，不顾美不美观，在房间燃了多盏灯，馥郁的牡丹香萦绕，她鼻子一痒，直挺挺打了个喷嚏。
【叮，我是您的专属系统——小白。恭喜您成为第1000个最令人意难平女配，特此赠送大礼包。本礼包包含以下权益：
一、重生到体验卡一张（已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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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积分兑换资格，完成任务可获得对应积分，凭借积分可在商城中兑换道具。
四、本系统为随机系统，目前归属【好人有好报】专区，希望宿主多做好事，努力赚分。
以上权益终身享用。
PS：本套餐为基础套餐，不包含保命机制及破坏原世界角色设定功能，请宿主谨慎行事，杜绝出现角色OOC；若因角色OOC而造成的抹杀，本系统概不负责。
以上阅读完毕请点击同意。】
霍梓维对里面那些弯弯绕绕的文字不懂，勉强理解意思后，小心翼翼地问：“你是神仙吗？”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吧。】
“我又活了一次是吗？这次我就可以按自己的心意活了吗？”
【是的，但是宿主，女配关键剧情必须完成哦。】
霍梓维不解，心里又泛起惶恐，什么女配？难道又要经历一遍上辈子的事吗？
她好不容易终于脱离那里，以为可以心随天地，却又告知她还要再成为上辈子的囚鸟，她不愿!
冷光一闪，镶满宝石的刀鞘落地，皙白脖颈迅速出现一道划痕。
【等等！你是有机会改变人生的！】
霍梓维愣愣盯着脚下跪着的人，他的面孔青涩，脸上是散不去的死意——路樾，三年前的路樾。
脑中记忆翻飞，杂乱的衣服，氤氲的热气，路樾被绑在柱子上肌肤透出不正常的红色，脖颈处缠绕着红色绸缎绷直，而另一端被自己握在手中。
“路樾，你是谁的狗？”
窒息导致路樾双眼通红，他绷直的脖颈青筋爆出，眼里满是杀意，“是...十三...小姐的狗。”
霍梓维顺着红绸抚上脖颈，指尖在滚动的凸起处捻上汗珠，把玩两下后吞咽而下。
“很好，这是给你的奖励。”
手中的鞭子应声而下，一下、两下，血珠滚出。折磨过后，霍梓维吻着他的伤疤，湿润的触感与疼痛中和，路樾闷哼一声，随即转过头不想让霍梓维得逞，可一切早都落入她的眼里，“你啊...”
和极具缱绻的话语不同，她手下动作强硬，一路直上，强迫路樾与她对视。
“路樾，真贱。”
“罚你在园中爬十圈。”
红绸依旧在霍梓维手中，她牵着路樾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门。
霍梓维狠狠闭眼强迫回神，就是这样，路樾才会那么恨自己。
“你...叫什么”霍梓维贪婪地描绘着他的眉眼，路樾生的绝色，记忆中他喜爱张扬红衣，发冠高束，一举一动皆是少年肆意，偏偏一双桃花眼招摇多情，不知迷了多少女子芳心。
可此时的他脸色灰白，眉梢一道一寸长的疤将他称的邪魅，一向明亮的眼死气沉沉，是霍梓维最讨厌的半死不活的样子。
“路樾。”
话题戛然而止，空气中满是寂静。胸口一凉，霍梓维惊觉原是泪水打湿前襟，此刻的他没有后世对她的愤恨，没有溢出双眼的恶心。
那时年纪太小，用最惨烈的手段强留一命，等到自己和他陷入相同境地，才惊觉当年自己有多么卑劣。
我若不按上辈子行事，会怎样呢？
“不可以哦宿主，这是路樾落难后与你第一次见面，如果不按照上辈子进行，系统自动判定OOC，惩罚立刻执行。以上烦请悉知。”
惩罚吗？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匕首落地，路樾心里麻木，三个月的牢狱之灾早就磨平他的傲骨，他只想早早去往极乐寻找家人。
“天色不早了，你先去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再见。”
路樾不解，睫毛遮盖的眼中更多是对一切的不在意。淡淡抬眼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他踏出门的那一刻，霍梓维掀翻了茶杯。
她再也坚持不住，脸色变得极其苍白，豆大汗珠密密麻麻冒出，身体忍不住颤抖：“若是如此，我能接受。”
近乎挑衅的话一出，更大的痛苦从心脏蔓延，空气变得浓稠冰冷，每一次呼吸像是拉扯着看不见的细线，只能发出破碎的气息声。霍梓维最后一丝意识停留在系统冷冰冰地字体中。
【该场景一日内必须完成，若届时仍未进展，将会开启OOC抹杀计划。】
霍梓维再睁眼已至傍晚，彻骨的疼痛让她满身冷汗。这个神仙没骗人，真的会有惩罚。霍某捶床，几下后她手掌渗出血印。这不是做梦，她还是和之前一样废物。
神仙说，有人用他余下寿命换她重活一次，但为了维系世界稳定，所以必须按照之前的事件走一遍。
“我的人生，为什么要按别人的意思活？”
【霍梓维，你若不做，所有人都会死。只要关键地方不变，其余你想怎么活我不管。】
她知问不出答案，仓惶一笑“罢了，既活着…”那她便可从中斡旋。重活一世，她定要远离是非，去看看大好河山。
“小姐，今日的骏马还在偏房跪着。”丫鬟将碗举过头顶，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霍梓维许久未进食，接过粥，送了两勺后，丫鬟再次开口：“小姐，现在传路骏马吗？”
这个声音...好熟悉。霍梓维猛然想起，她是之前被发卖的小月！路樾见她极为不顺眼，故意打翻两次她送的吃食后便被自己赶出去了。她记得这个小丫头很是护主，好像还会一些拳脚功夫。
“小月，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见他了。”
“小姐，您受伤了？”小月收回手臂，直愣愣地盯住霍梓维。
霍梓维摇头，和煦地招呼小丫头凑近，小月不明所以，直觉地背后爬起一阵冷汗，她立刻跪地磕头，“咚咚”闷响在屋内扩散，隔着地毯额头都胀红一片：“是奴婢逾举，请小姐责罚。”
“找青柳领罚，一月内不许出现在内院。”
明前龙井口齿留香，清润的口感在口腔回荡，霍梓维倚窗而靠，她从不是好说话的人，自也没人能威胁质问她，连神仙也不行。
裙摆翻飞，仅喝了一口的茶还冒着热气，升腾到半空与池水的蒸腾水汽重合，那是院中的荷花池，里面死过人。
那人是十二岁的霍梓维亲手推进去的，记得是个小丫鬟，总爱扎双髻，喜欢偷偷摘些野花带在头上，平日里最喜欢给她带好吃的。被禁足那些时日，小丫头总托人拿糖葫芦、桂花糕来，她就坐在秋千上和大家分食。
为什么杀她？霍梓维记不清，大抵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那是她第一次杀人，陈氏一遍遍蛊惑，一遍遍命令：“你是郡主，生来便有杀伐果断的权利，区区奴婢居然还敢质疑你？你以后如何成为主母？”她的音调时而严厉时而失落：“梓维，母亲对你很失望。”
陈舒和失望吗？我又回来了。
池水漫过鼻腔，窒息感逐渐包裹。可能那个小丫鬟当时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听着世界寂静，心脏的声音逐渐扩大到震耳欲聋，之至直到胸腔最后一口空气耗尽，绝望成为湖底游鱼口粮。
“小姐，你不得好死。”
确实，上一世她不得好死。
血液喷出的那刻，路樾哭了。她知晓路樾求娶她是为了让她活命，蠢蛋，短短两年变数太多。他能从霍府被困的金丝雀成为天子左膀右臂，她也能从被泡沫蒙蔽的骄纵郡主变成主动手染鲜血的刽子手。
她早就不是当初的霍梓维，沾了人命那天起，就永无宁日。
好累，形形色色的冤魂拽着她的裤脚向下，再深一点，再深一点。她只想睡个好觉，离这血色人间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