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团毕竟还是个刚出生的宝宝，精力有限，在吃了崭新人生的第一顿奶后，就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丝毫不知道家中即将面临的风暴。
李宵月看着睡得发出呼呼声的小闺女，压低了声音问道：“爹和大哥到底出去做什么了，家中是不是出了事？”
陆霖河本想打个哈哈瞒过去，毕竟媳妇刚生完孩子，眼下不是让她操劳的时候。
但李宵月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她可是比丈夫整整大上半岁，小时候与家人逃亡的经历也让她变得性情警觉，难以蒙骗。
“在我快临盆的那段时间，我就觉得你和家里怪怪的，好像有事瞒着不让我知道似的。”
李宵月语气淡了几分，让陆霖河赶忙哄道：“媳妇，不是家里的事，是衙门里的事，不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免得坏了身体。”
说完陆霖河就想呼自己一巴掌，他怎么什么都往外秃噜，都瞒了快一个月了，眼下媳妇才刚生产完，月子里怎么能劳心劳神。
都怪他，他根本抗拒不了媳妇的问话。
“爹才被徐县尉招去做户曹吏不久，既然已经上值了，那衙门里的事就与家里息息相关，你可别再哄我了。”
陆霖河急得直冒汗，但在李宵月的逼问下，还是一五一十地招了。
“还不是县太爷的错，隔壁江州大涝关咱们青州什么事，他又不是刺史大人，没那个本事抗事，干嘛要多事支了南水县的官粮去支援青州，这下让人给参了吧。
原本参了就参了，可谁让在他被参之前咱爹就进了衙门做户曹吏，衙门官库里粮食不够，咱爹肯定忧心啊，眼下年成不好，要是官粮久久不能填补，或许会引起民愤。”
青州大涝？擅运官粮？
这是一个中县的县令能做出的事？
李宵月心里咯噔一下，出于她对危险的警觉，这事儿背后肯定不简单。
江州大旱她是知道的，虽然在隔壁州，但跟南水县也就隔了七八个县，所以消息并没有那么闭塞。
而且因为距离的缘故，他们这里也有些轻微受灾，幸好这里时不时地还下了点飘飘小雨，不然庄稼早干死了。
他们南水县勉强自足，但她却不知道江州受灾情况，以及这事到底跟南水县县令许安青有什么关系，他就算是想升官想疯了，也不能行此险招吧。
毕竟一个不小心，就会沦落为阶下囚，更有甚者，还会累及满门。
等等……姓许，不会是……
李宵月眼神忽然一凝，一把扯住陆霖河的袖子，“相公，你可听爹说过咱们县许县令的来历？”
“县令的来历？”陆霖河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媳妇突然这么紧张，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回答了。
“爹还真打听过，徐县尉说许县令是京城大族之子，家中可有些势力和门路，当初进士登科后，他家中便为他请旨外放历练，就是为了他晋升铺路。”
李宵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拉扯陆霖河的力气没收住大了一些，直接将他捏的龇牙咧嘴。
“嘶……媳妇你手劲儿怎么这么大，为夫骨头都快被你捏碎了。”
李宵月尴尬地松开了手，干咳一声，装作无事发生地绕开了话题，“别管那些了，你快告诉我，许县令究竟是京城谁家的公子？”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许姓人家可不止一户，就是不知道他们南水县这位县太爷来自哪家，要是那家的话，家里怕是就有难了。
陆霖河手上又麻又痛，根本忽略不了那火辣辣的感觉，成亲七八年了，他知道自家媳妇一贯力气大，但也没发现她力气竟然这么大，寻常男子都受不住她大力一捏。
而且她为什么那么在意许县令到底是哪家的，这跟他们家也没什么关系啊。
“知道的话就赶紧说，别磨叽了！”
陆霖河不忍李宵月动怒，赶忙安抚，“我说我说，媳妇你在坐月子，可千万不能动气，对你身子不好。
咱爹打听过，徐县尉说了，那位许县令家是八皇子的外家，不过那位县令是二房嫡出，不是族中宗子，所以外放也只能来咱们这个中县。”
陆霖河说完，发现李宵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吓得赶紧探了探她的额头，“媳妇，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小雪团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刚出生的她体力不济，乍然被吵醒，婴儿身体的本能差点让她哭出声来。
幸好她及时收住了，她暂时还没适应小婴儿的身份，除了饿了和拉了，她暂时不想嘤嘤嘤。
唔……新爹爹和新娘亲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语气听起来那么严肃？
小雪团不敢打扰，只能默默地听着。
李宵月脸色白的吓人，语气有些颤抖，“相公，你就没想过……咱爹为什么那么巧就当了户曹吏？”
陆霖河心里咯噔一下，他就算再蠢也明白了媳妇话里的意思，但是他却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或许、或许真像徐县尉说的那样，因为他病了，再加上中县衙门人手配置不足，所以在这么个小县城里找了有些资历的人做流外官，帮他打理县衙事务，而那个人正巧是咱爹。”
陆霖河越说越肯定，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谁，“咱爹虽然只是童生，但在当铺做了好些年的账房，对于算术绝对不会比一般人差，而且那只是个流外官，除了咱家这样的窘况，还会有什么读书人愿意去做。”
流外官，说的好听是官，其实就是一衙门小吏，一眼望到头，这辈子基本晋升无望。
李宵月叹了口气，她不怀疑自己公爹的智慧和阅历，但他掌握的信息太少，就算再小心也很容易掉进坑里。
“相公，你有没有想过，徐县尉为什么会告诉咱爹那么多衙门秘辛？”李宵月语气幽幽，听得陆霖河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还有，为什么在爹刚进入衙门不久，许县令就动了官粮？时间真有这么巧合吗？”
陆霖河脸色也跟着变得惨白，身体忍不住有些颤抖，“媳妇的意思是……或许不止官粮，赈灾的话，或许还会动…官银？”
官粮没了好歹还能收秋税补一部分回来，可官银要是没了，收税也补不回来啊。
县城收税大多都收铜板，而官银制式还与百姓中流通的银两有区别，出入都需要衙门记录的，一旦用掉根本就补不回来。
希望许县令没有脑壳发昏到那个地步，不然他们家可就跟着一起遭殃了。
睡在襁褓里的小雪团感受到了压抑的气氛，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在前世好歹也活到了十几岁，虽然小镇的学校教的不多，但从小吃苦的她理解能力比一般人强。
所以她清楚的意识到，家里可能遇到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