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色如水(1 / 1)

“我昨晚想了很久,觉得还是不要这样下去了。相处这几天,两次见面的感觉都不太好……或许,我们终究是不太合适的。你说呢?”陈彼得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又悬,终于还是按下了发送键。窗外的月光斜斜地淌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一道清冷的影子,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滋味。“感谢你的热情和厚爱。我不想伤害你,更怕这样耗下去,到最后还是一场空,反倒辜负了彼此的时光。各自安好吧。”

这短短的一段话,他在心里翻来覆去掂量了两个月。从最初的满心欢喜到后来的患得患失,再到此刻的尘埃落定,那些被月光拉长又缩短的夜晚,终究是要画上句点了。可闭上眼,偏偏又想起第一次在她家小区门口等候的模样——那时的风里都带着甜,连空气都像是被揉碎的星光,每一口呼吸都裹着对未来的憧憬。

那该是怎样的一个妙人儿啊?竟能让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了整整三十二个日日夜夜。从月升等到月落,从星繁盼到星稀,手机里存着的那张照片,被他悄悄点开了无数次。照片里的丁菲菲站在一片海棠花丛前,鹅蛋脸庞映着粉白的花瓣,一双眼睛亮得像含着一汪春水,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里仿佛盛着整个春天。

他们相识在那个被陈彼得戏称为“爱情荒漠”的相亲网站。孤身三年的他,早已对网络情缘不抱指望。登录账号的这三年多里,他像个固执的守林人,一次次给心仪的女生发送消息,却大多石沉大海。偶尔有回复的,见面地点不是高档餐厅就是奢侈品商场,几番周旋下来,除了数千元打了水漂,连对方的手都没碰过一次。后来他索性懒得登录了,只觉得累——心太累了,像是被风沙磨了又磨,连最初的悸动都变得麻木。

所以当丁菲菲的消息弹出来时,他几乎以为是系统出了错。屏幕上跳出的那句“你好呀,看了你的动态,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沉寂已久的心湖。他反复确认了三遍对方的资料,照片里的女子明媚得像初升的太阳,怎么会主动联系自己这个离过婚、还带着个孩子的中年男人?那一刻,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那行字依旧温温柔柔地躺在对话框里,像一片飘落在心湖上的羽毛。

接下来的一个月,成了陈彼得这几年最甜的时光。隔着千山万水,他们从清晨聊到深夜,从童年糗事说到未来打算。他说自己开皮卡时喜欢打开车窗,让风灌进衣袖的感觉;她说自己煮咖啡时总爱多放一勺糖,甜得心里发暖。他知道了她怕黑,却偏偏喜欢看午夜场的电影;她听说了他厨艺糟糕,却总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那些细碎的、平常的话,在他听来都像是情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温度,从屏幕这头传到那头,暖得他连做梦都带着笑意。

月底时,丁菲菲说要从大洋彼岸过来他的城市。陈彼得几乎是秒回:“我去机场接你!”哪怕她搭乘的是子夜十一点的末班航班,哪怕那时他已经累了一整天,可一想到能亲眼见到照片里的妙人儿,他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半夜到会不会太辛苦?我不介意等的。”他又补了一句,生怕她觉得自己不够诚心。

“还是不了呢。”丁菲菲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带着点小女生的认真,“下飞机时肯定灰头土脸的,哪能那样见你呀?第一次见面,总要留个好印象的。”

陈彼得看着屏幕笑了,觉得她真是可爱。“谁下飞机不是风尘仆仆的?我真的不介意。”他说得斩钉截铁,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可丁菲菲还是坚持要先休息一天。“等我调整好状态,以最好的样子见你,好不好?”她发来一个俏皮的表情,像只撒娇的小猫。陈彼得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连连答应:“好,都听你的。”

第二天傍晚,丁菲菲的消息终于来了:“今晚有空吗?想约你出来走走。”

陈彼得的心“咚”地跳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撞。他刚想回复“有空”,却突然想起晚上的球赛,“今晚有两场球赛,实在走不开,”他咬了咬牙,赶紧补充,“明晚好不好?明晚就一场,结束后我立刻赶过去见你,绝不迟到!”

发送完消息,他手心竟出了汗。生怕她觉得自己不够重视,又接连发了好几个道歉的表情。丁菲菲倒是爽快:“没事呀,工作重要,那就明晚见。”

约定的时间是晚九点半。陈彼得吹完球赛就风一般的冲回家里,仔仔细细沐浴更衣。他打开衣柜翻了半天,选了件熨得笔挺的浅蓝衬衫,又对着镜子把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他看看时间,索性提前开着心爱的皮卡出了门。那辆皮卡是他攒了半年工资买的,平时宝贝得不行,今天特意洗得干干净净,连轮胎缝里的泥都抠了出来。

他把车停在丁菲菲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抬头望着楼上亮着的那盏灯,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突突地跳个不停。晚风拂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替他数着时间。九点半过了,灯还亮着;九点四十五分,那盏灯终于灭了。他赶紧推开车门,站在车旁翘首以盼。

远远地,一个身影从楼道里走了出来。昏黄的路灯勾勒出她高挑的轮廓,一步一步朝他走来。陈彼得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连呼吸都忘了。

“Peter,是你吗?”

温柔的声音像羽毛般拂过耳畔,他猛地回过神,转身望去。月光下,丁菲菲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穿一身深咖色的职业套装,领口系着个小小的蝴蝶结,庄重里透着几分娇俏。她的头发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随着晚风轻轻晃动。那双在照片里见过无数次的眼睛,此刻正望着他,亮得像落满了星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陈彼得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风声、车声、远处的笑语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眼中跳动的光。他看见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像熟透的苹果;她也看见他的耳根悄悄爬上了红,像被夕阳染过的云。

“是我。”他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快步上前,绅士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外面有点凉。”

丁菲菲微微颔首,弯腰坐进车里。淡淡的栀子花香随着她的动作飘了进来,陈彼得的心又是一荡,赶紧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那边坐好。

“想去哪里?”他侧过头问她,目光落在她握着包带的手上。她的手指纤细,指甲涂着浅浅的粉色,像初春刚冒芽的桃花瓣。

“附近有个石牛公园,我们去那走走吧?”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带着点试探的语气。

“好。”陈彼得发动车子,皮卡缓缓驶离小区。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可空气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酵,甜丝丝的,带着点微醺的醉意。

到了公园,陈彼得先下车,又绕到另一边替丁菲菲开门。她刚站稳,他就发现了她脚上的高跟鞋——细巧的鞋跟足有五厘米,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上确实不好走。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径慢慢走着,昏黄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晚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也吹起了丁菲菲额前的碎发。她抬手拢了拢头发,指尖不经意间划过脸颊,陈彼得看得有些出神。

“你穿这么高的鞋,走这种路怕是辛苦。”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柔了几分,“若是不介意,就挽着我的胳膊吧,也好借点力。”

他的话像一阵微凉的风,吹散了空气中的燥热。丁菲菲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月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她的脸颊更红了,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微微抿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那笑容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得陈彼得心里痒痒的。他正有些不知所措,手腕突然一暖——丁菲菲的手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她的指尖微凉,带着点细腻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身体,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样……会不会太唐突?”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紧张的颤音。

“不会。”陈彼得赶紧摇头,生怕她把手拿开,“这样很好。”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轻轻靠了过来,隔着衬衫,也能感受到那份温软。两人继续往前走,影子在地上依偎着,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

“今晚没风,是有点闷热。”陈彼得没话找话,只想打破这有些微妙的沉默,“等我们熟悉了,我带你去我家那边看看。那边的绿化比这里好得多,到处都是空旷的绿地,傍晚的时候,风一吹,舒服得很。”

他说这话时,心里其实藏着个小小的心思——他想让她看看自己生活的地方,想让她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会是安稳而惬意的。

丁菲菲轻轻“嗯”了一声,挽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听起来很不错呢。”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洒在她脸上,柔和得像一幅画,“我其实很喜欢安静的地方,人少一点,心也能静下来。”

陈彼得侧过头,正好能看见她颤动的睫毛。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三十二天的等待,这两个月的辗转,都值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未来的日子——他开着皮卡,她坐在副驾驶,车斗里放着她喜欢的栀子花,他们一起去郊外看星星,一起在绿地里散步,一起把日子过成诗。

风又吹来了,带着远处的花香,也带着她发间的气息。陈彼得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悄悄转过头,看着她被月光照亮的侧脸,心里默默地想:真好,她终于来了。

只是那时的他不会知道,有些相遇,开始得有多暖,结束时就有多凉。就像这晚的月光,明明亮得晃眼,却终究照不亮后来那些沉默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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