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璐,我跟你说实话,”吴雅琴一坐下就压低声音,“我都这把年纪了,身子也不比从前,可不能和那个杀猪的睡一张床!光是他那鼾声就够受的,更别说那身汗味和酒气。晚上我得去你那儿过夜,不然我真熬不住。”
“行啊,正好陆安这会儿不在,你找个由头脱身就行。”
白璐点头同意,顺手倒了杯水递过去。
“你放心,我那儿有空床,被子也干净。”
“小事,我就说突然想你了,心里不踏实,想过来瞧瞧你。”
吴雅琴接过水喝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
“这种话谁听了不得信?哪个当妈的不想女儿啊?说得合情合理,没人会起疑。”
吴雅琴还没来,白玲倒先到了。
这会儿天快黑了。
太阳刚落山,院子里光线渐暗。
白玲挎着小篮,沿着村道往陆家走来。
篮子上面盖了块蓝布,边角有些发白。
她走路时不紧不慢,眼睛时不时瞟一眼路边。
院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
她伸手一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她探头朝里张望,轻声喊道:“姐……在吗?”
陆月月正在屋里缝补衣裳,听见声音抬起头,走出来一看是白玲,鼻腔里哼了一声,脸立马沉下来。
她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白璐,你妹来了!”
王氏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走到院子中间大声喊了一声。
这人来干啥?
“你们姐妹聊,我去厨房忙。”
王氏撂下一句,转身进了厨房。
白璐心里有点打鼓,还是走出来,隔着几步站定,问:“找我有事?”
“姐。”
白玲甜甜地喊了声,掀开篮子上的布,里面是一碗热腾腾的肉汤。
“今儿家里炖肉,我专门给你留的,汤里肉可多了。”
“你这么好心?”
白璐盯着她,有点不信。
记忆里,白玲确实不太爱吃肉。
每次白屠夫带肉回来,都是她下厨做好,端给原主吃。
那些肉也不是啥好东西,全是碎肉边角。
原主每次吃完都脑袋发胀,四肢无力,躺下就是一整天。
那时候白玲总是守在床边,嘴上说着心疼。
可眼神里却没有半点关切。
“姐,你忘了?哪回我不是将肉让给你?”
白玲笑着把碗递过来。
“走,进屋慢慢喝。”
“你等一下,”白璐说完,转身进了厨房,没过多久走出来,手里多了把汤勺。
白玲一看她拿着勺子,嘴角的笑更藏不住了。
她心里乐开了花。
这傻姐姐准会尝自己炖的肉汤,那可是加了料的。
药是从镇上一个走方郎中那儿买的。
无色无味,喝下去只会犯困,绝不会出人命。
但也足够让她在床上躺个几天。
“先喝一口试试。”
白璐把勺子放进碗里,眼睛直勾勾盯着白玲。
“啊?”
白玲一愣,马上摆手。
“我不喝!”
白璐冷笑两声。
“你不喝?怕里面有毒?”
“你说什么呢!”
白玲立刻喊起来,心里却咯噔一下。
莫非她发现了什么?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我说什么?”
白璐目光不移。
“要是没毒,你干吗不敢喝?心虚了?”
“爱喝不喝,不喝算了!”
白玲急了,抓起篮子就想离开。
“白璐你发什么疯?我好心好意送汤来,你这是干什么!”
白璐一只手紧紧扣着白玲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从篮子里端出半碗洒出来的肉汤。
随即立马扯着嗓子喊:“快来瞧啊!她要毒死我了!”
王氏正在灶台边忙活,手里还拿着锅铲。
一听这话,连围裙都顾不上解,撒腿就往外跑。
冲到院中一看,两个女人拉拉扯扯,一个死死抓着另一个不放,顿时傻了眼。
陆月月也跟着跑出来,鞋都没穿整齐,脚后跟踩在鞋帮上。
她一把拉住王氏的手臂。
她小声提醒:“娘,别过去!”
“咱们站远点,别被她们撞上了,倒霉的可是咱们。这事闹大了,万一牵连上咱们,解释都解释不清。”
白璐嗓门大,中气十足,声音传得老远。
正好赶上村子里人收工回家。
田埂上、小路上全是扛着锄头、提着箢箕的男女。
一听“下毒”两个字,耳朵都竖起来了。
一个个拐了个弯,往陆家院子围过来。
门口原本蹲着抽烟的老汉也站了起来。
“白璐,你放开我!”
白玲急得直跺脚,脚底下的土都被踩出一个小坑。
她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你怎么恩将仇报?我哪里得罪你了?”
“是啊,白璐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旁边一位大婶看不下去,从人群里挤进来,伸手想劝架。
“白玲这么单薄一个小姑娘,身子骨还没长结实,别伤着她。有啥事不能坐下来讲明白?”
“不能放!”
白璐声音坚决,眼睛死死盯着白玲。
“她真想害我!我吃了这汤,才刚喝一口就头晕恶心。不信你们去闻,这汤里一股怪味!她故意趁着我一个人在屋里,把汤端过来,就是要趁我不备下药!”
“这话说的,为啥啊?”
“你俩是亲姐妹,她图什么?再说,下毒这可不是小事,要是真有这心,那可是要送官的。”
“您看那碗汤没?”
白璐弯腰一指地上的半碗汤,汤面上还浮着几点油花。
“她下药了!”
白玲低下头,眼珠转了两圈,嘴唇微微动了动。
忽然不怕了,抬起头,声音比刚才还大。
“根本没那回事!你们自己去看,汤里哪有什么药?全是炖得好好的肉!我亲手炖的,火候我都掌握得好好的,汤清肉烂,香味都飘出去老远。你们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喝给你们看!”
其实那味草药,是白玲有一次跟着白屠夫去隔壁村收猪时,偶然听见一户养猪大户提起来的。
那户人家养的猪又肥又壮,出栏快,卖价高。
主人得意地说,猪圈里每天都会掺一种草。
这种草能让猪吃得香,睡得沉,肉长得特别快。
白玲当时就上了心,追问是什么草。
对方只是笑而不答,说这是祖上传下的方子,从不外传。
外人不知道,知道的也绝不泄露。
但她没死心。
第二天一早,趁白屠夫和猪贩子在前院谈生意。
她悄悄绕到那户人家的后院,从猪圈旁边的草堆里翻找。
她翻了许久,仔细辨认每一种晒干或新鲜的草料。
终于在一堆杂草里找到一种叶片细长、颜色略深的植物。
她偷偷掐了一小撮,藏在袖子里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