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展布展进入最后阶段,博物馆西翼的展厅里到处是忙碌的身影。苏清晏抱着刚完成修复的锦盒走过回廊时,被头顶突然垂下的灯箱框架吓了一跳,手腕一歪,锦盒差点脱手。
一只手及时托住了盒底。陆庭州的掌心带着熟悉的微凉,指尖擦过她的手腕,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小心点。”他扶稳锦盒,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刚布展师傅说灯箱线路出了点问题,正调试呢。”
苏清晏往后退了半步,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两个穿西装的人,手里捧着折叠整齐的深色丝绒展布。“这是给中心展柜定制的衬布,你看看颜色合不合适。”他示意两人把展布铺开,墨色丝绒上织着暗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不会抢了文物的风头,但能衬出织物的光泽。”
她指尖抚过丝绒,忽然注意到角落绣着极小的玉兰图案,针脚细密,像谁的心事藏在暗处。“这暗纹……”
“找了苏绣非遗传承人做的。”陆庭州声音放轻,“记得你说过,奶奶教你的第一针绣的就是玉兰。”
苏清晏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展厅里的射灯正好扫过他侧脸,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落了片轻薄的云。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敦煌,风沙里那个模糊的背影,原来不是错觉。
“陆总,苏老师!”周晓棠举着扩音喇叭跑过来,嗓门比电钻还响,“动态星象灯箱试亮了,快来看看效果!”
中心展柜上方的灯箱突然亮起,无数光点在黑色背景板上流转,渐渐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斗柄缓缓转动,从指向东方慢慢移向南方,像把时光的钥匙,轻轻拧开了某个开关。
“这是按北宋的星图数据复原的。”陆庭州站在她身侧,声音混在周围的嘈杂里,却格外清晰,“春分那天,斗柄会正好指东,和你修复的织物纹样完全重合。”
苏清晏看着灯箱里流转的星光,忽然想起奶奶留下的那本旧相册,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奶奶站在敦煌莫高窟前,胸前别着枚玉兰胸针,和她口袋里的钥匙扣几乎一模一样。
“我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来过敦煌。”她轻声说,“她总说,有些东西会顺着时光找回来,不管隔了多少年。”
陆庭州转头看她,眼里的星光比灯箱里的更亮。“比如?”
“比如……”她正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甜品店的玻璃柜里摆着新做的玉兰酥,奶白色的酥皮上撒着金粉,像极了她的钥匙扣。
“小满说刚烤好的,让我们晚上过去尝。”苏清晏把照片给他看,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同时移开目光。
展厅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动态灯箱的最后一组星图亮了起来,恰好映在他们脚边的地面上,像谁铺了片碎钻。周晓棠举着相机跑过来,嘴里嚷嚷着“绝佳情侣照背景”,却被林小满从后面捂住了嘴。
“别闹。”林小满笑着把一个纸袋塞给苏清晏,“刚路过花店,看见这花挺配你。”
纸袋里是束白玉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香气清清淡淡的,漫过鼻尖时,苏清晏忽然想起咖啡馆里的焦糖香,想起陆庭州递过来的热拿铁,想起他指尖拂过她发梢的温度。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博物馆的玻璃幕墙染成了金红色。陆庭州开车送她去甜品店,车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路过街角的老槐树时,他忽然停下车,从后座拿出个小盒子。
“早上在行政楼门口捡到的,”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枚银质玉兰书签,边角有些磨损,却被擦得锃亮,“看样式,应该是你的吧?”
苏清晏愣住了。这正是她三年前在敦煌丢失的那枚,奶奶亲手打的,背面刻着她的名字缩写。她还以为早被风沙埋了,没想到……
“敦煌的风沙没吹走它,”陆庭州的指尖在书签边缘轻轻摩挲,“就像有些东西,怎么也吹不散。”
晚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带着白玉兰的香气。苏清晏低头看着书签上熟悉的纹路,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等待,那些绕了远路的遇见,原来都在慢慢归位。
甜品店的灯光在街角亮起来,林小满和周晓棠正趴在玻璃上朝他们挥手。苏清晏握紧手里的书签,抬头看向陆庭州时,正好看见他眼里的笑意,比橱窗里的暖灯还要亮。
“走吧,”他推开车门,“去尝尝小满的玉兰酥。”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也吹动了她鬓边的碎发。远处的星子开始亮起来,像极了展厅灯箱里的光点,一颗一颗,连成了温柔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