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眠同样眼下乌青,被衙役的灰尘摧残了整整三日,彼时的她神情算不上不松懈。
马车行至帝师府,刘峰便在门口中迎接。
“小姐,帝师说您这几日劳碌,免了请安,直接去休息吧。”
谢雨眠:“无妨,正好找父亲有事。”
说罢便径直往书房前去。
纪栩瞧见迎门进来,蓬头垢面的谢雨眠,心中默念,自家闺女,不能嫌弃,不能嫌弃。
他为谢雨眠斟茶:“你如今是文官,怎么一副武将做派。”
“还有,查税之事,你只需瞧结果便可,何需你亲力亲为。”
谢雨眠:“参与过程才会了解更多别人不知道的真相。”
说着谢雨眠便从怀中掏出那份堪称生死簿的名单来,递给纪栩。
纪栩接过名单,薄唇抿成一条线,看过后,眼神中带着戏谑。
看来这是要求他帮忙,纪栩略带敷衍道:“嗯,陈年老蚂蚁窝,被你一锅端了,做的不错。”
说罢双指捻着名单,重新放到谢雨眠身边,紧接着重重敲了两下桌子。
谢雨眠见状,暗道这个老狐狸,看来是不帮忙了,她生气时薄唇紧闭的模样和纪栩颇有几分神似。
她上下扫视了一番纪栩,明明胳膊腿都齐全,竟然搞隐退。
闷闷落下一句:“休息去了。”
说罢,只留一道看起来就气呼呼的背影。
纪栩瞧着心情甚是愉悦,甚至颇为得意的给刘峰炫耀:“她以前可不敢明面上冲我发这么大的脾气。”
刘峰无奈:“小姐有脾气是好事,但是老爷您没必要故意惹小姐生气。”
纪栩咧开的嘴一僵,表情闪过一抹懊恼,直道:“有道理”
说罢起身吩咐道:“进宫。”
翌日清晨,谢雨眠执剑,试探着运气。
宁可然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物散发出浓重的苦涩。
进来时就瞧见谢雨眠练剑的身影,忙出声制止:“谢雨眠!”
谢雨眠收了剑,仿佛无事人般,问道:“这么早不是你的风格。”
宁可然瞪了眼她,重重的将药放到桌上:“少转移话题,你现在的状况岂能拿剑!”
说罢便示意她趁热喝药,谢雨眠接过药。
便听宁可然喋喋不休的说着近日之事。
“有后台就是好混,本姑娘上去就是御医,太医院的人对我毕恭毕敬。”
“只有一位年纪轻轻便升为院判的,整日绕着我转。”
听罢,谢雨眠眉头明显紧蹙,这话听着太不对劲了,她问:“赵院判?这几年在服侍皇上的太医?”
宁可然欣然颔首:“你记得很清楚嘛。”
“不过这不是正好吗?你让我去太医院晃悠的目的不就是接近皇上嘛。”
瞧着她狡黠的神情,谢雨眠心安不少。
宁可然:“那小子有两分姿色,我才愿意敷衍他。”
“我随他见过太上皇两次,卧病在床,毫无气色,那帮太监除了赵院判,不允许任何人同皇帝讲话。”
谢雨眠听罢倒是不意外:“你多留意他和太妃的交际,切莫被人算计。”
“当然,那赵院判的心眼着实多。”
“对了,泗水宗送过来的令姑娘,安置在雅居,尚无能清醒的迹象,不过谢羡煜尚且全力医治当中。”
谢雨眠喝尽最后一滴药,脸苦得皱成一团:“知道了,还有今日这药怎比寻常苦如此之多。”
宁可然:“谁让你整整落下三日的药,托人送进去,竟然原封不动的退回来。”
谢雨眠心虚的喝了口清水压下苦涩,只见宁可然轻哼一声气呼呼的离开。
宁可然才出去,就见金楚风尘仆仆赶进来。
“大人,高义传话说,皇上口谕,命你前往您的官邸。”
谢雨眠心中莫名一阵紧张感,不过想到顾宸这个点,应当在上朝。
又轻舒口气,马车驶至官邸,有位眼生的公公门口候着她。
“谢大人,咱家就不进去了,这里面有一位人,皇上说对您有用。”
说罢便甩了甩拂尘屈腰退下,谢雨眠迈开步子,跟着人进入正堂。
尚未进入堂内,就见堂外押解着的人,未穿官服的陈让显得颓废许多,见到谢雨眠时眼神却瞬间犀利起来。
陈让显然一副逃亡装扮,不曾想半路被顾宸的人劫下来。
此人倒是在谢雨眠的意料之外。
顾宸竟然如此清楚她告假两日的动机,便是抓到此人。
纪三递过来凳子,谢雨眠掀起衣袍坐下,凌厉的双眸盯着,不吭下跪的陈让。
谢雨眠:“陈大人实乃信守承诺之人。”
“一盘棋局便赌上自己仕途,此等豁达之举,让本官自愧不如。”
陈让冷哼一声,不愿拐弯抹角,直接将话挑明:“你查出税库有问题又如何。”
“有林大人在,那些人你一个都动不了。”
谢雨眠眼神逐渐发冷,陈让此言,是对林经年的绝对信任,偏偏林经年真有这个本事。
而谢雨眠查税时也发现那个可以将名单上的人豁免的漏洞。
这也是她昨日找帝师的目的,偏偏那老头还装傻。
想到纪栩,谢雨眠声音愈发不爽:“陈大人也在名单,但陈大人如今活生生站在本官府邸。”
“大人为出逃,假死的消息都传遍上玄。”
“您觉得,尚书能从本官手中救你出去?”
陈让想不到,上玄除了帝师府,谁还会阻挠他出逃,但帝师府,尚书明明动用重大人力特意避开。
忽的,陈让表情骤变:“皇,皇上!”
“你!你们背着大人太妃。”
话尚未说下去,纪三的手中的鞭子已经抽到陈让嘴边。
谢雨眠起身,盯着陈让浑浊的双眼。
“陈大人此言传出去,你们陈家九族怕是不保。”
“先送陈大人去刑法司思过两天,让大人捋清楚思路,再审。”
陈让:“有什么好审的,事已至此,不过一条烂命,谢雨眠你拿去便是。”
陈让一副不在乎九族死活,誓死不从的模样。
但,此人胆小,誓死不从的勇气,只怕只有今日一次。
不着急,去刑法司待两天,便知道九族重不重要了。
谢雨眠不再看他:“陈大人犯下的孽数不胜数。”
“既然税务没什么好审的,便换个审的。”
“比如当年令氏抄家案。”
说罢,只听一道沉闷的跌倒声。
陈让双腿瘫软,眼睛死死的盯着谢雨眠离开的背影。
谢雨眠并未回帝师府,而是在官邸中换官服,准备进宫。
侍女呈上官服,纪三挡在前头,开口劝道:“大人,皇上已命人复核,今日不会有结果的。”
谢雨眠绕过纪三,接过官服:“除了此事还有其他公事等着本官处理。”
纪三面露难色回道:“整个户部都在等待监察,手上的事情,都停了下来。”
“大人当下只有一件公事。”
谢雨眠不知道除了户部还有什么算得上公事。
她问:“何事”
纪三:“前些日子,太妃命您劝皇上开枝散叶,选秀之事。”
谢雨眠手上的官服重新放了回去,想象这种关头她凑到顾宸跟前劝他开枝散叶。
脑海中闪过顾宸黑脸的模样,谢雨眠轻咳两声,对纪三解释道:“对了,既是皇上批准的假日,此时贸然进宫,有欺君之嫌。”
“算了,先回帝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