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述一按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刻炸开余承机关枪似的质问：“喂！兄弟！怎么回事？那丫头情况不对劲啊！”声音又急又响，引得旁边正放汤的林薇都瞥了一眼。
程述刚在自己位置上坐稳，林薇恰好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放在他面前。
他下意识地抬眼，对上林薇带着几分关切的笑意，低声道了句“谢谢！”，随即却像被那汤碗烫到似的，顺手就把它推到了旁边张驰的桌上。动作流畅得近乎刻意，全然不顾张驰脸上瞬间的错愕和林薇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
他侧过身，避开那点微妙的尴尬，对着手机回应余承：“大惊小怪什么？正常得很。小姑娘第一次离家千里，想家不是天经地义？”他语气平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正常？我看她魂不守舍的！”余承在那头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我真搞不懂她脑子里装了什么！放着好好的211不来，非要去你那‘破庙’受罪，这不是自找苦吃是什么？”
“呵，”程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轻笑，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油亮的烧鹅，“兄弟，容我纠正一下，你那‘好学校’是211，我这‘破庙’呢，是985。几个数字的区别？嗯，也就那么‘亿点点’吧。”他故意把“一点点”拖长了音，带着戏谑。
余承被噎了一下，显然底气不足，但嘴硬的本能还在：“数字…数字怎么了？重点是她要是听我的过来，我这亲哥罩着，她能受这委屈？”他试图强调血缘带来的天然“管辖权”。
“嗯哼，”程述把烧鹅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咽下后才悠悠开口，“是是是，你说得对。不过呢，我虽然不是她亲哥，罩她一下也还是够格的。放心，我会找照顾…”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口误，又像是刻意强调，“哦不，是‘帮你’照顾好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够意思！兄弟！”余承似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语气又变得严肃起来，“还有啊！重中之重！你一定得多盯着点她交友的情况，特别是…男！生！”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程述刚夹起的第二块烧鹅顿在了半空。他眉头微蹙，声音沉了几分：“不是…兄弟，你这‘特别对象是男生’几个意思？展开说说？”他预感到了某种令人无语的要求。
余承的声音斩钉截铁：“意思就是！禁止她谈恋爱！尤其不能跟那些大三大四的老油条混在一起！她才多大？刚上大学，心思单纯得像张白纸，最容易被人骗了！总之，你给我盯紧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必须立刻、马上、第一时间报告给我！”
“行…行吧…”程述无奈地拖长了尾音，目光下意识地越过食堂嘈杂的人潮，投向余淼那桌。只见她们几个女生已经收拾好餐盘，正起身准备离开。
余淼的背影看起来纤细又带着点初来乍到的疏离感。他收回目光，对着手机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和无奈：“我说余大少爷，您老人家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这思想怎么还跟裹了小脚似的？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
“你懂什么！”余承在电话那头拔高了音调，“淼淼是我亲妹！我这颗当哥的心，操碎了都没人捡！你这没亲妹妹的，体会不了！”
程述被他这夸张的“老父亲”腔调逗乐了，低低地笑出了声：“是是是，伟大的亲哥同志。那请问您老还有啥最高指示？没有的话，小的要‘跪安’挂电话了？”
程述那句带着戏谑的“跪安”尾音刚落，拇指便果断按下了挂断键，食堂略显嘈杂的背景音瞬间清晰起来。他刚把手机随手扔在桌面上，准备继续对付那块悬在半空的烧鹅，就感觉几道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自己身上。
首先发难的是张驰。他指着面前那碗被程述“遗弃”过来的汤，表情夸张地控诉：“述哥！你这‘顺手一推’可太顺手了！我这小心脏差点被你吓停摆！知道的是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递过来的是啥危险品呢！”
一旁的另一位女生姚慧也带着点替她打抱不平的意味，“就是啊！学长，林薇辛辛苦苦端来的爱心汤，你就这么嫌弃啊？”
林薇原本低垂着眼帘，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自己碗里的米饭，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听到张驰的话，她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抬起头，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无懈可击的，并带着点嗔怪的微笑。
她没有直接回应张驰，反而把目光精准地投向程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来：“程述，下次不想喝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委婉’地推给别人。”
她特意在“委婉”二字上加了重音，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和直视着他的眼神，分明带着一丝被忽视后的小小反击和不满。她甚至用筷子轻轻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汤碗边缘，发出清脆的“叮”声，像是在强调什么。
坐在张驰旁边的王胖子，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推了推眼镜，话题转到了程述刚才的通话上：“述哥！刚才电话里那个‘破庙’、‘985’、‘亲哥罩着’、‘禁止谈恋爱’…信息量巨大啊！”
他模仿着程述和余承的腔调，学得惟妙惟肖，“余淼？是不是就是刚刚在那边吃饭的那个小学妹？长得特水灵那个？她哥是你铁瓷儿？还托你当‘护花使者’兼‘恋爱监督员’？”王胖子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啧啧啧，这差事…刺激啊！述哥，你这到底是当哥们的托付，还是…嗯？”
他挤眉弄眼，脸上的笑容暧昧得能拧出水来，最后那个拖长的“嗯”字充满了无限的遐想空间。
程述刚把烧鹅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就被王胖子这连珠炮似的八卦和那副贱兮兮的表情噎了一下。他艰难地咽下食物，没好气地白了王胖子一眼：“吃你的饭！就你耳朵尖！什么护花使者监督员，那是人家亲哥瞎操心。”他试图轻描淡写地带过。
“操心？我看是操碎了心吧！”王胖子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发，他乐不可支地拍着大腿，“‘禁止谈恋爱’！哈哈哈哈！这都什么年代了！余淼妹子知道她哥给她找了这么个‘狱卒’吗？述哥，你这任务艰巨啊！既要‘罩着’，还得防着‘狼’，重点是她亲哥知道‘狼’是谁！哈哈哈哈！”
他越想越觉得滑稽，忍不住爆发出洪亮的笑声，引得旁边几桌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程述略微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缓缓起了身，说道：“我吃饱了，先回宿舍整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