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悬挂在天际,将眼前这片荒芜大地的轮廓映照得更加狰狞。
当那块刻着“鬼见愁”三个大字的破旧石碑映入眼帘时,队伍中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一点士气,瞬间土崩瓦解。
“天……天哪,这就是鬼见愁?”
“这……这地方怎么住人啊!到处都是沼泽和瘴气……”
“完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死定了……”
压抑了许久的哭声再次响起,绝望如同瘟疫,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他们想象过流放地的艰苦,却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片毫无生机的死地。
放眼望去,除了墨绿色的原始密林,就是散发着腐败气息的浑浊水潭,连一块像样的平地都难以找到。
“都给我闭嘴!”
一声清叱,如同惊雷,在嘈杂的人群中炸响。
楚澜拄着那柄缴获来的佩刀,缓缓站直了身体。
她的左肩伤口依然在隐隐作痛,脸色也因长途跋涉和持续的戒备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凤眸,却亮得惊人。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冰冷而锐利的眼神,让所有哭喊抱怨的人都下意识地噤声。
秦氏拉着楚澜的手,泪眼婆娑:“澜儿,这……我们真的要在这里活下去吗?”
“母亲,”楚澜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声音放缓,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父亲曾对我说,一个真正的战士,在哪里都能扎下根。只要我们还活着,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从前,我们在京城,高门大院里是家,今天起,我们在这片土地上,一样能建起一个家。”
她的话,让惶恐不安的秦氏和依偎在她身边的楚昂、楚潇都安定了许多。
安抚好家人,楚澜的目光重新投向这片充满未知的土地。
在别人眼中,这里是地狱,是坟墓;但在她眼中,这复杂的地形,却处处都是可以利用的天然屏障和资源。
“张五!”楚澜沉声喝道。
“在!”张五一个激灵,快步跑到楚澜面前,神情恭敬至极。
“你带十个青壮年,负责警戒。其余的人,原地休整,清点物资。”
“是!”
下达完命令,楚澜不顾伤势,独自一人,一瘸一拐地朝着前方一块地势稍高的缓坡走去。
她需要亲自勘察地形,为这百余人的队伍,选择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这片缓坡背后,是一面巨大的山壁,可以抵挡来自山林的夜风和野兽。
前方地势开阔,可以监视周围的动静。
最重要的是,在缓坡的左侧,有一条从山岩缝隙中渗流而出的小溪,水流清澈,最终汇入不远处的沼泽。
“就是这里了。”
楚澜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背山、靠水、易守、难攻,这简直是一处天然的营地。
她回到人群中,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新的命令。
“所有人,跟我来!我们的新家,就在那里。”
在楚澜的指挥下,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执行力。
张五带着官差和青壮年,用佩刀和石块,在营地周围砍伐荆棘,清理出一片空地。
妇孺们则在楚澜的指导下,去溪边取水,整理行囊。
楚澜亲自带着几个人,开始搭建最简单的庇护所。
他们将粗壮的树枝斜插入地,再用坚韧的藤蔓和巨大的芭蕉叶覆盖其上,一个简陋却能遮风挡雨的窝棚,雏形初现。
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夜幕降临。
鬼见愁的夜晚,比想象中更加阴冷。
林中不时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和昆虫的嘶鸣,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在缓坡之上,一堆巨大的篝火被点燃了。
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众人疲惫却又多了一丝安定的脸庞。
他们围坐在火堆旁,啃着最后一点狼肉干,喝着温暖的肉汤,看着那几个已经初具规模的窝棚,心中竟升起一种荒谬的归属感。
楚澜靠在一块岩石上,默默擦拭着手中的佩刀,目光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在这片连鬼神都畏惧的土地上,想要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他们要面对的挑战,还有很多。
但今夜,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营地”的地方。
这是他们在南境拓土的第一步,也是希望的火种,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第一次被点燃。
转眼,三天过去。
最初的安定感,很快就被新的、也是最现实的危机所取代——食物。
那头巨大银狼的血肉,即便再节省,也终有耗尽的一天。
当最后一点肉干被分发下去后,恐慌再次笼罩营地。
“楚姑娘,我们……我们没吃的了。”
一个中年男子带着惆怅,对正在规划营地防御的楚澜说道。
“怎么办呀?楚姑娘,我们可不能坐着等死啊!”
“这鬼地方,除了烂泥就是毒虫,我们能吃什么啊……”
质疑和焦虑的声音此起彼伏。
虽然所有人都敬畏楚澜,但在饥饿面前,一切威望如同浮云。
楚澜停下手中的活,平静地看着众人:“狼肉吃完了,我们可以去找别的。”
“去哪里找?”
张五皱着眉,满脸愁容,“那片林子太邪门了,前天有两个人想进去找点野果,差点被一条水桶粗的蟒蛇给吞了。要不是跑得快,命都没了。”
众人都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这几日,他们已经深刻体会到这片原始密林的恐怖。
楚澜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了那片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看似死寂的沼泽。
“林子里不行,我们就去水里。”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水里?去那片沼泽里?”
有人惊呼,“那里面都是瘴气和淤泥,人下去就陷进去了,还找什么吃的?”
“是啊,那水看着就脏,里面的东西能吃吗?”
楚澜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用行动来回应所有的质疑。
她回到窝棚,找出几件已经破烂不堪的囚衣,将其撕成布条。
又挑选了几根笔直坚韧的细长树枝,用匕首将其一端削得无比锋利,做成了几杆简易的木矛。
“张五,挑二十个水性好、胆子大的青壮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