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走廊的注视(1 / 1)

九月的风卷着夏末最后一点凉意,撞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嗡鸣。

高二(11)班的走廊外,值日生的训斥声像根绷紧的弦,划破午休的慵懒。

“罗抑!说了多少遍校服扣子要扣到顶!”值周生的红臂章在阳光下晃眼,“这都第几回了?再记一次就要扣班级量化了!”

被点名的男生背靠着走廊站着,肩膀微微耸起,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校服后背印着模糊的汗渍,是刚从操场疯跑回来的证明。

过了两秒,他才慢吞吞抬起头,露出张带着些桀骜的脸,皮肤是被阳光滋润过的健康麦色,睫毛又密又长。

“刚跑完步,太热。”他的声音有点哑,像砂纸轻轻蹭过木头,“扣上要中暑。”

“你还敢顶嘴?!”值周生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罗抑没再理会,只是抿紧了嘴唇,下颌线绷得笔直,脖颈处的青筋隐隐跳动,像是在用力憋着什么。

明明是很普通的侧脸,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执拗。

走廊另一头,林暂站在教室后门,手里捏着一本没翻开的英语书,视线像被磁石吸住似的,落在罗抑身上。

她穿着洁白的校服,皮肤白的像被揉了一层珍珠粉,是人群里一眼就能挑出的存在。但此刻她只是盯着罗抑那截没扣好的领口发呆。

那股子倔强,让她想起了七岁那年的夏天,父母外出谈生意,自己被锁在别墅二楼的房间里。

窗外的老槐树上有只瘸了腿的流浪猫,每天下午都会蹲在栏杆上看着林暂。有次暴雨,猫掉进了院子里的积水坑,她趴在窗户上哭,看着那只猫挣扎着爬起来,抖掉身上的水,瘸着腿钻进花丛里,背影跟现在的罗抑重叠在一起。

“在看什么?”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暂转过头,白清南正抱着一摞作业本站在她身边,细框眼镜后的眼睛弯了弯。

白清南是高二(3)班的班长,永远穿着熨帖的校服,领口系的整整齐齐,连书包带都调的一边长。

“没……没什么。”林暂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英语书的边。

白清南顺着林暂刚才的目光看过去,罗抑已经被值周生放走了,正低头往楼梯口走,校服后襟还沾着片草叶,他转回头,笑了笑“听说你上周末的钢琴比赛拿了金奖,恭喜啊。”

“嗯,谢谢。”林暂淡淡应了一声,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楼梯口。罗抑的背影快消失了,像滴墨融进了走廊的阴影里。

白清南没再追问,只是把最上面的一张卷子递给林暂:“你的数学卷子,老师刚批完,你还是全班第一啊。”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递东西时会微微欠身,透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林暂接过卷子,目光落在卷首那个鲜红的“131”上,却没什么实感。她想起刚才罗抑转身时,校服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铅笔,笔杆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木头纹路,像她那支被藏在阁楼深处,用了三年的旧画笔。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震得窗玻璃又开始发颤。白清南抱着作业本往教室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又转头跟林暂讲:“下午有节美术选修课,老师说要分组做泥塑,你想跟谁一组?”

林暂眨了眨眼,突然说:“我想跟罗抑一组。”

白清南的脚步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但又很快恢复了平和:“我去问问他。”

“不用。”林暂按住他的胳膊,指尖碰到他校服袖子上的布料,挺括,干净,和罗抑那件松垮的旧校服完全不同。“我自己去说。”

她看着白清南走进教室,随后自己便转身往楼梯口走。

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她踩着那些光斑往前走,白色鞋子踏着地面,像只轻盈的蝴蝶。

楼梯间里还残留着罗抑的气息,淡淡的汗味混着洗衣粉的清香,很干净的味道,像晒过太阳的被子。

林暂站在楼梯转角往下看,罗抑正往操场走,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面包,边走边啃,背影在空旷的操场上显得有点单薄。

她想起去年冬天,也是在这个楼梯口,看到罗抑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裹在一个被冻的发抖的低年级女生脖子上,女生道谢后,他摆摆手就走了,耳朵冻的通红,像被冻熟的樱桃。

那时林暂就觉得,这个男生身上有种很奇怪的矛盾,明明自己过得紧巴巴,却总想着给别人分点什么。

下午的美术课在画室里上。林暂到的时候,罗抑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面前摆着一块没被捏过的陶泥。此时的罗抑正低头用铅笔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的影子在画纸上轻轻晃动,像停着只小蝴蝶。

林暂走过去,把自己的画板放在罗抑旁边的空位上。陶泥的腥气混着松节油的味道飘过来,她清了清嗓子:“罗抑,美术老师说要分组,我们一组?”

罗抑的笔尖顿了一下,抬起头,他的眼睛很亮,像洗过的黑曜石,此刻正带着点疑惑看着她:“我不太会做泥塑。”声音还是有点哑。

“没关系的,我也不太会。”林暂笑了笑,眼尾微微上挑,像藏了两束光,“一起瞎玩儿呗。”

她很少笑,尤其是在不熟的人面前。但刚才看到罗抑画纸上的图案时,她没忍住——他画的是画室窗外那棵老槐树,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像只想抓住云的手,和她小时候偷偷画在阁楼墙上的那棵,几乎一模一样。

罗抑的耳根突然有点红,他低下头,用铅笔尖戳了戳陶泥:“……好。”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很响,画室里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把松节油的味道吹得满屋子都是。

林暂拿起一块陶泥,指尖触到冰凉湿润的黏土,突然觉得这个下午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就像那只被她惦记了很久的流浪猫,终于肯让她摸一摸它的尾巴。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天空开始发暗,像是要下雨。林暂收拾好画具,走出校门时,看到罗抑站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下,正低头跟一个乞讨的老人说着什么。

老人穿着件破烂的军大衣,手里捏着个豁了口的搪瓷碗,碗里只有几枚硬币。罗抑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个用塑料袋包着的东西,递给老人——林暂看清楚了,是半块没吃完的面包,应该是他的晚饭。

老人接过面包,嘴里嘟囔着什么,罗抑摆了摆手,转身往街角的便利店跑。他跑得很快,书包在背上颠得厉害,路过一盏路灯时,林暂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干硬的馒头,咬了一大口,吞咽的时候脖子动了动,像只被喂了食的小兽。

便利店的灯是暖黄色的,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潮湿的地面上。林暂站在原地,看着他冲进店里,很快又提着个塑料袋跑出来,袋子里装着几瓶矿泉水和一捆蔬菜,应该是要带回家的。

雨突然下了起来,先是零星的几滴,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罗抑没带伞,抱着袋子往巷子深处跑,后背很快就湿透了,深色的校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

林暂从包里拿出伞,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追上去。她看着罗抑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像一滴墨融进了水里。风卷着雨丝打在她的脸上,有点凉,她却没觉得冷。

路灯在雨里晕开一圈圈模糊的光,她想起刚才在画室里,罗抑速写本上的老槐树。

她突然觉得,这个总是穿着旧校服、啃着干馒头的男生,或许比她这个住着别墅、弹着钢琴的大小姐,更知道“光”是什么样子的。

雨越下越大,把整个世界都泡成了潮湿的样子。林暂撑开伞,转身往家的方向走,白色鞋子踩着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没回头,但总觉得,雨幕的那头,有双眼睛正望着她的背影,像望着一棵努力伸向天空的老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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