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眠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谢沉屿。
不曾想,两人不止重逢了,而且还是在酒店房间。
这天,今年第一号台风‘蝴蝶’强势登陆南部沿海地区。
港岛机场面板上,满屏的红色提示字样,全部航班无一例外地延误或取消。
庄眠被困在风雨肆虐的城市,只能临时找酒店落脚。
附近的酒店都是爆满状态,连她下午退掉的房间都已被重新入住。
只有一家高奢豪华酒店尚且有房。
紧急状况,酒店不接受线上订房。
庄眠忙不迭赶过去,却还是迟了一步。
酒店的工作人员面带歉意,礼貌告知:“抱歉,现在没有空余的房间。”
“没事。”
庄眠神情略微茫然无措,但很快调整好,平静地问:“方便用一下洗手间吗?”
酒店大堂有公用洗手间,面积宽大,装潢华丽又金碧辉煌。
“方便。”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伸手示意,“请随我来。”
台风天形势恶劣,天色晦瞑,冰雹大小的暴雨噼里啪啦地砸落,恐怖得仿佛整个港岛都即将陷落。
机场到酒店的路程,庄眠不过淋了几十秒钟的雨就变成了落汤鸡。
她一袭白色吊带连衣裙,衣服洇湿了小块贴在腰窝,勾勒出窈窕纤细的身姿,像是一幅艳丽的艺术水墨画。
“那人谁啊?看着有点眼熟。”郑少泽穿着高支丝料睡袍,熟稔地抬起前台的隔板门,随口问。
工作人员闻声转头,看清来人吓了一跳:“老板,您怎么又下来了?”
“无聊,下来转转。”
郑少泽一手指间夹着雪茄,另一手捡起大理石工作台的一张长方形卡片。
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汇报:“客人落下的港澳通行证。她去洗手间了,待会儿回来我们就还给她。”
通行证上,持证人的照片和姓名一目了然。
“庄眠。”郑少泽眯了眯眼,“她什么情况?”
“庄小姐想要办理入住,但酒店目前没有空余房间。”
郑少泽扬起下颔:“给她办。”
“办哪一间?”
“8888。”
可总统套房不是住着那位贵客吗!
工作人员顿时惊骇,以为郑少泽忘记了,小声提醒:“老板,8888住着谢先生。”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我能不知道?”郑少泽说,“叫你办你就办,出事了我负责。”
“是!”
工作人员立即领命,不敢多言。
庄眠再度返回,前台工作人员告知有空房了,是总统套房,询问她要不要入住。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庄眠心中一喜,破财免灾:“麻烦帮我办理。”
前台服务员从衣着到妆容都整洁利落,头发全盘起来束在颈后,面容挂着无懈可击的礼仪微笑。
操作系统办理手续时,心里却止不住忐忑不安。
也许,那位大陆来的谢先生已经离开了?
酒店装潢富丽堂皇,天花板悬挂着华丽的奥地利水晶吊灯,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与外面的黑云压城截然不同。
前台双手递来香槟金房卡,并祝入住愉快。
庄眠接过,谢绝工作人员的帮助,独自拉行李箱朝电梯间走去。
换做平时工作人员肯定会亲自送贵客到套房,但不久前郑少泽的吩咐犹在耳畔。
于是,只能作罢。
轻奢风的轿厢内,庄眠注视着房卡上的数字8888,太阳穴莫名钝痛了一下。
“叮——”
抵达楼层,梯门打开,她回过神来。
脚步停在总统套房门口,刷卡,推门进入。
套房空气很冷,隐约透着些许柑橘与檀木的复合香调,闻起来干净淡雅。
庄眠轻带上门,拖着行李箱往里面走去。
客厅超大挑高,举目能不费吹灰之力欣赏到整座维多利亚港湾的风姿,外面设着奢华的海景泳池。
卧室在二楼,她迈步上楼,行至一半,瞥见什么,蓦地原地驻足。
空无一人的房间,却流泻出零星亮光。
大约是好不容易找到落脚点,庄眠只怔了下,没追究这样低级的错误。
然而推开卧室门的刹那,庄眠就感到了不对劲。
全景落地窗前,男人正背对着她打电话,单手抄兜,站姿矜贵随意,充满了压迫感。
似是听到声响。
他掀眸看过来。
犹如放慢十倍的电影画面,每一帧都清晰得令人窒息。
一张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脸。
顶级俊美锋锐的骨相,眉目深邃,高鼻薄唇,狭长微扬的丹凤眼,很有冲击感的英俊帅气。
一霎那,四目相对。
喧嚣的台风刮得玻璃窗哗哗作响,庄眠猛地愣住,耳朵失灵似的,听不见任何声音。
最可怕的是,她竟然开不了口,连一个拟声词都发不出来。
回来了……
谢沉屿目光锁着庄眠,神色晦暗淡漠,捏着手机的指骨修长硬朗,手背青筋猛烈暴起。
郑少泽的声音不断从听筒里蹦出来:“猜猜我刚才在酒店大堂碰见谁了?”
“你前女友,庄眠!”
“她来办理入住,但酒店没空房。依我的观察,她大概率是航班取消,被迫滞留港岛,无处可去。”
“我呢?港区第一乐善好施,就顺手做了件积德事,给她提供住的地方,也给你送份惊喜大礼包。你现在应该收到了吧?”
“别太感动啊,不过你要是想感谢我……”
谢沉屿冷漠地挂掉电话,徒留另一端的郑少泽自嗨。
满室寂静,奢华明亮又阴郁沉重。
等庄眠找回声音,两人已然对视了须臾。
她有些无措,竭力保持镇定:“抱歉,我可能走错了。”
“站住。”
男人出声,音色沉了点沙哑。
庄眠恍若未闻,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住,只想逃走。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熟悉的冷沉气息仿佛一张密网,铺天盖地倾覆下来。
一瞬间,许多庄眠觉得自己都忘记了的记忆翻涌而至,潮汐狂浪般将她湮没,令她呼吸停滞。
谢沉屿居高临下睨着眼前的年轻女人,她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衣裙,被雨水洇湿的缘故,布料上隐约透出内衣的脉络。
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开口,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力。
“房卡。”
误入别人的地盘,对方产生怀疑很正常。
庄眠把房卡递给他,搁平时她兴许会有条不紊地解释一番。
可猝不及防的重逢,惹得她心绪凌乱。
谢沉屿只淡淡掠过房卡一眼,看她的眼神审视陌生,好像并没有认出她。
五年未见,他不认得她,似乎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