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棠猛地抬头,果然见巷子尽头是堵丈高的青砖墙,墙头上还插着碎玻璃。
身后的火光已经染红了半边天,厮杀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宁坤余党嚣张的喊叫:“抓活的!主子说了,那女尸肚子里还有秘密!”
“该死!”沈知棠咬碎银牙,看向墙根那棵歪脖子老槐树,“风明!上树!”
风明一愣:“带着尸首怎么上?”
“我托着,你先爬上去把绳子放下来!”沈知棠已经将尸首轻轻放在地上,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伤口,“快!”
风明不敢耽搁,踩着沈知棠的肩膀往上爬。
老槐树的枝桠歪歪扭扭,他刚抓住一根粗枝,突然“咔嚓”一声脆响——枯枝断了!
“小心!”沈知棠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他的脚踝。
风明悬在半空吓得抖擞,慌乱中抓住另一根树枝,总算稳住身形。
他哆嗦着解下腰间的麻绳,一头拴在树杈上,一头扔给沈知棠:“沈姑娘!快!”
沈知棠刚要去拖尸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三个拿着长刀的汉子堵在巷口,脸上带着狞笑:“跑啊!我看你们往哪跑!”
为首的汉子一刀劈来,沈知棠猛地侧身躲避,刀锋擦着她的发髻砍在地上,溅起的碎石打在脸上生疼。
“沈姑娘快爬!我挡住他们!”风明在树上急得大喊,抽出腰间短刀就往下跳。
“别傻了!”沈知棠厉声喝道,突然注意到墙角堆着的干草垛,“用火折子!”
风明瞬间反应过来,摸出火折子吹亮,狠狠扔向干草垛。
干燥的草料遇火就燃,“腾”地窜起半人高的火苗,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咳咳……该死的!”汉子们被浓烟逼得连连后退。
趁这空档,沈知棠扛起尸首,抓住麻绳用力一拽。
风明在树上死死拉住,两人合力将尸首吊上墙头。
沈知棠刚要爬,突然感觉后心一凉,回头一看,一把长刀正刺破浓烟刺向她。
“小心!”风明在树上嘶吼着跳下来,用后背硬生生挡了这一刀!
“噗嗤”一声,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风明!”沈知棠目眦欲裂。
“走……快走啊……”风明咳出一口血,死死抱住那汉子的腿,“别让……别让张姑娘白死……”
沈知棠咬着牙,泪水混着血水往下淌。
她最后看了眼风明倒下的身影,转身抓住麻绳,拼尽全力爬上墙头。
墙那头是片菜地,她拖着尸首刚跑没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沈知棠!”
是谢凛!
她猛地回头,见谢凛浑身是血地站在墙头上,墨色锦袍被划开数道口子,肩头还插着支箭,却依旧挺拔如松。
他身后的厮杀声渐渐平息,显然是护卫们拼尽了全力。
“你没事……”沈知棠的声音哽咽。
谢凛咧嘴一笑,刚想说什么,突然脸色骤变:“小心!”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沈知棠怀里的尸首!谢凛纵身一跃,用身体挡在她面前。
“噗嗤!”
箭矢穿透皮肉的声音格外刺耳。
“谢凛!”沈知棠抱住软倒的他,只觉得那温热的血溅在脸上。
谢凛看着她,嘴角溢出鲜血,却笑得温柔:“说了……本王没那么容易死……”
远处传来周文柏带着衙役赶来的呼喊声,宁坤的人见势不妙,骂骂咧咧地跑了。
沈知棠抱着谢凛,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你撑住!”
她撕下裙摆用力勒住他的伤口,“周大人来了!我们马上就能救你!”
谢凛轻轻抓住她的手,眼神渐渐涣散:“沈知棠……那账册……藏好……”
“我知道!我知道!”沈知棠声线哽咽,“别说话了,撑住!”
谢凛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沈姑娘!谢公子!”
周文柏小跑着走来:“沈姑娘……快把他们带到偏房去!”
“周大人,你这县衙已不再安全,可否另有藏身之处?”
沈知棠抬眸看向周文柏,周文柏被她脸上的血迹吓得一抖擞。
“有是有,不过……”
周文柏还在犹豫当下,沈知棠打断道:“如今人命关天,还在犹豫什么?”
周文柏被她眼底的血丝吓得一缩脖子,忙不迭点头:“有!城西破庙!那里前几年遭了火灾,早就没人去了,隐蔽得很!”
沈知棠没再多说,和两个赶来的衙役合力抬起谢凛和风明。
一行人借着夜色往城西破庙赶,谢凛的血浸透了沈知棠的衣襟,黏糊糊的,看得她心口发紧。
她时不时低头看他的脸,睫毛上沾着的血珠随着脚步晃荡,像随时会坠下来的泪。
破庙果然荒废得厉害,断壁残垣上爬满了藤蔓,佛像的半边脸都塌了,露出黑漆漆的窟窿,看着有些瘆人。
沈知棠却松了口气,毕竟越吓人的地方,越不容易被人找到。
“快把他们放在草堆上!”
她指挥着衙役,声音发哑,“周大人,麻烦您让人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多带些金疮药和止血散,钱我来出!”
周文柏看着她怀里那本被血浸透的账册,哪还敢提钱。
忙点头:“我这就去!你们守好这里,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
衙役们守在破庙门口,沈知棠蹲在草堆旁,小心翼翼地解开勒在谢凛肩头的布条。
箭头还嵌在骨头上,周围的皮肉已经发黑,显然箭上淬了毒。
沈知棠咬着牙,先将风明挪到稍远些的干草堆上,撕开自己的裙摆给他包扎伤口。
虽伤及皮肉,但没中要害,暂时能稳住。
可谢凛肩上的箭伤不同,那黑紫的淤痕正顺着血管往上爬,像是在啃噬他的性命。
“谢凛,撑住!”她从怀里摸出那枚沾血的银章,在火折子上烤得发烫,猛地按在他伤口周围的黑肉上!
“嘶——”昏迷中的谢凛突然倒抽冷气,眉头拧成个疙瘩,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
沈知棠的手也在抖,银章烫得她掌心发疼,可她不敢松。
这是原主父亲教她的土法子,用高温逼毒虽疼,却能暂时遏制毒性蔓延。
“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她对着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抖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