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两个月前,一个穿着朴素的姑娘,背着背包,从南越区喧嚣的红米大道拐进了一条小道。小道连着两条更脏更乱的路,污水横流,垃圾随处可见。路的尽头,杵着一栋蓝白油漆剥落得厉害的破旧楼房。这就是她租的地方。

五楼。一个不到五平米的房间。门虚掩着。她推开门,一股闷热混着灰尘的味道扑鼻而来。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床。床单脏得看不出颜色。左边墙上高处,开着一个勉强算窗户的小方洞。下午炽热的阳光像根棍子,直直地捅进来,杵在地板上。这房间,看着像个刚打开的牢房,或者哪部电影里拍的那种破败角落。

她敞开门通风,汗水还是顺着鬓角流下来,辣得眼睛疼。她用手背抹了把脸,把一头乌黑的长发胡乱挽到头顶,毛巾往肩上一搭。走过去,一把将那脏床单扯了下来。外面太阳毒得很,晒干应该快。她没多少行李,一套洗得发白的衬衫和黑西裤拿出来,小心挂好。还有几件T恤,一条牛仔裤。

下午的楼道静得出奇。忽然,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从楼下上来,停在门口。静得让人心里发毛。庄梅猛地扭头——门缝里,斜探出半张脸。一个瘦小的老妇人,三角眼,冰冷冷地盯着她。

庄梅的汗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你找谁?”她问,声音有点紧。

老妇人的嗓子又尖又细,像把生锈的铁勺子不停地刮锅底,听得人头皮发炸。“我是房东。公共厕所在楼梯右转,洗澡,”她随手拉开旁边一扇更小的门,枯瘦的手指往里戳了戳,“那儿。”

说完这些,那只干瘦得像鸡爪子的手直直伸到庄梅面前。“钱。”

庄梅从包里拿出钱,手指有点不听使唤。她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感觉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手里的第一张钞票,手抖得更厉害了,只好硬着头皮数了第三遍。老妇人一声不吭,薄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庄梅心里直打鼓:“老天爷,我不会是进了黑店吧?”

总算把房东打发走了。她开始收拾屋子,心里还在嘀咕:“屁大点地方,一个月要一千块?真是吸血鬼!”

收拾完,洗完澡,下楼时她特意检查了一下门锁,琢磨着得加个插销。快五点的太阳没那么毒了,晚风吹过来,掠过汗湿的头发,让她觉得清爽了些。那个出租婆吓人的样子,也暂时被风吹散了。

她去了附近的市场,打算买点东西做晚饭。一天没吃东西了。带出来的那个学生时代用的小锅正好派上用场。买了点腊肉、青菜、番茄。盘算着做个煲仔饭,再烧个汤,也算给自己迈出人生新一步的犒劳。

拎着两个塑料袋走出市场,天已经擦黑。街边招牌上的霓虹灯管次第亮起,一闪一闪。她好奇地边走边看,越看心里越打颤。老天,这都是什么地方?

“红袖暗香”、“光头佬酒吧”、“相思客酒店”、“时尚按摩”……门口倚着些年轻的女子,吞云吐雾,穿得很少,嘻嘻哈哈地互相推搡着,眼睛瞟着街上的路人。

正盯着招牌心里发毛的庄梅,没留神“咚”地撞在一个人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直冲脑门。是个中年男人,眼皮浮肿,醉眼朦胧地瞪着她:“你他妈谁啊?挡……挡老子路!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血霉!呵呵……嗝……一群王八蛋……不让……不让人活……”话没说完,他整个人往前一扑,“噗通”一声,脸结结实实砸在地上,啃了一嘴灰。

庄梅吓坏了,赶紧蹲下去想看看人伤着没。旁边传来“咯咯”的笑声。一个涂着乌红厚嘴唇的年轻女人冲她吐了口烟圈:“喂,甭管他。他老这样。一会儿自个儿就醒了,还得接着喝到半夜呢。走吧,走吧。”

庄梅看着地上那个脸憋得通红的男人。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好像没看见地上躺着个大活人。他们习惯了。可他是个人啊!就算醉了也不能就这么扔地上不管。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算平稳。想把他的身子翻过来,可他实在太沉了。她咬着牙,使了几次劲,那胖身子纹丝不动。她站起来,想找人帮忙,没人理她。

那个厚嘴唇的女人又开口了,带着点戏谑:“哟,红米街今儿个碰上活菩萨了?喂,姑娘,要帮手不?”

庄梅没吭声。她没法接受一个人就这么像垃圾一样躺在地上。

她把袖子往上撸了撸,又蹲下去,使出吃奶的劲拽那胖子的胳膊。脸都憋红了,总算把他翻了个面,脸朝上了。

“青鸟,过去搭把手。”厚嘴唇女人喊了一声。

眼前伸过来两条刺着青花的胳膊。一个精瘦的小伙子走过来,骂了句“死醉鬼,没一天醒着”,一把将那胖子拖到了墙根厚嘴唇女人的脚边。

庄梅朝那厚嘴唇女人点了点头,看着地上开始打呼噜的男人,拎起自己的塑料袋,快步离开了那条街。回到那间五楼的出租屋,她再也不想踏出去一步。

后来找工作,碰的钉子一个接一个。二本的学历,在这地方就像个甩不掉的标签。一次面试,一个暴躁的人事把她的简历直接摔在桌上,纸页飞散,有几张擦过她的脸:“这都什么破学校出来的?也敢来浪费老子时间!真他妈晦气!现在的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庄梅转过身,蹲下去,低着头,一张一张,把那些散落的纸捡起来。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来,吧嗒掉在简历上。她使劲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心里那个念头却像石头一样砸得更深更沉:不信这个命。非得争口气,在这个城里找到份像样的工作,活下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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