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已颇具锋芒,枯叶打着旋儿,在暮色渐沉的街道上簌簌作响。
刚刚拿到杰赛普国际法模拟法庭辩论赛大奖的邬忧推开沉重的大门,一股凛冽的风瞬间裹挟着深秋的萧瑟灌入她的颈项,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她下意识地紧了紧单薄的衣领,白色的双肩包在身后显得有些单薄。指尖冻得微微发红,她掏出手机,打算给某人打电话。
就在这时,前方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静静地泊在路边,车窗无声降下。那个日夜萦绕在心头、低沉且熟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穿透微凉的空气传来:
“上车。”
话音未落,后排车门打开,男人利落地跨步而出,径直走到她面前。他高大的身影瞬间挡住了凛冽的寒风,带来一片令人安心的暖意。
男人将一件质地柔软的粉色大衣,轻柔地裹在邬忧身上,仔细拢好衣襟。温暖瞬间包裹住她微凉的身体,驱散了刺骨的寒意。随即,男人轻轻捏了捏她微凉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关切:“冻着了?”
邬忧仰起脸,眼底的笑意点亮了被冷风吹得有些苍白的脸庞。她用力地点点头,那笑容里带着久别重逢的雀跃和依赖,顺势依偎进他宽厚的怀抱,任由他揽着,一同坐进了带有温度的车厢。
车内暖气充足,与外面的萧瑟恍若两个世界。邬忧心情明媚,像只终于归巢的鸟儿,她自然地挽住男人的臂膀,语气轻快:“我们待会儿要去哪里?”
男人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唇角微扬,拿起放在旁边的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她,声音温和:“这是给你的礼物,这段时间辛苦了。”
礼盒入手,带着一丝沉甸甸的质感。邬忧的心跳悄然加速,指尖带着期待和一丝小心翼翼的雀跃,解开精致的包装。当盒盖掀开,她清澈的眼眸瞬间被点亮,如同映入了璀璨星河。里面静静躺着一条她心仪已久的宝石项链——浅蓝色的宝石剔透晶莹,宛如从最深邃纯净的海域中凝结出的一滴泪,在车内柔和的光线下折射出清冷而迷人的光华。
车子最终在一家灯火辉煌的高级酒店门前平稳停下。男人率先下车,绕过来为她拉开车门,掌心温热而坚定地牵起她的手。她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感受到一种被珍视的安稳。两人并肩穿过铺着厚实地毯、弥漫着淡淡香氛的走廊,步入预定的套房。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室内暖黄的灯光营造出私密而亲昵的氛围。几乎在踏入房间的下一秒,男人温柔有力地将她抵在门边的墙壁上。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是邬忧熟悉的令人心悸的荷尔蒙味道。他垂眸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思念,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温柔得像一泓能溺毙人的春水:
“呦呦,我好想你”这短短几个字,承载了分离近一个月的漫长煎熬和此刻充盈心房的满足。
这段时间她埋头于关键的比赛,而他也因为工作全国各地到处。思念早已在无声中堆积成山。邬忧心尖微微一颤。她抬起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脖颈,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悸动,声音带着娇俏:“那你不要上班了,我拿奖学金包养你。”
她笑起来时,那对饱满可爱的卧蚕弯弯的,像盛满了细碎的阳光,格外明媚动人。男人低笑一声,目光灼热地锁住她的笑靥,随即低下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吻住了她的唇瓣,辗转厮磨间低声回应:“好,期限就是无期!”承诺的话语像带着电流,酥麻地钻进她的耳膜,直抵心底。
话音落下,男人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将她稳稳抱起,大步走向里间更为朦胧的卧室。
他们依偎在一起,说着只有彼此才懂的情话,时间就这样静静流淌。只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邬忧就感到无比满足,外面的世界仿佛失去了吸引力。她哪儿也不想去,只想沉浸在这份独处的安宁里,紧紧挨着自己的男朋友。
夜色降临,两人去了附近的海边散步。男人牵着邬忧的手,走在微凉的沙滩上。他拿出手机,耐心地为她拍照,镜头温柔而专注地追随着邬忧的身影。
“看这边。”他低声引导,捕捉她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海风吹乱她发丝时她抬手去拂的俏皮,回眸望向他时眼底盛满星光的笑意,或是赤着脚在浪花边缘跳跃时裙摆飞扬的灵动。快门声轻响,定格下无数个被爱意浸润的瞬间。邬忧在他镜头前毫无拘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凝视的目光,让她自然而然地绽放出最真实的明媚。
晚上,他们找了家海边烧烤摊坐下。炭火明灭,烤串的香气弥漫开来。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分享着各自生活里琐碎的见闻,或是仅仅相视一笑,无需太多言语。周遭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但他们的世界里仿佛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嘈杂过滤,只留下独属于彼此的、静谧而温暖的惬意时光。
宿舍里,邬忧蜷缩在薄被中,呼吸均匀,睡得正沉。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学校上早八,上午连轴转的课程耗尽了她的精力,此刻下午惬意的睡眠显得尤为珍贵。
墙上的光影渐渐西斜,五点多,刺耳的闹铃和急促的手机铃声几乎同时撕破了室内的宁静。邬忧皱着眉,眼睫颤动了几下才勉强睁开,摸索着抓过手机,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不自觉的绵软:“喂,怎么了?”——方才的梦境里,她正与男友夜白亲昵地通话,残留的甜蜜感让她误以为是男友打来的。
“咳……你还没睡醒?”电话那头的江觅云明显顿住了。这过分柔软的语气让他有些陌生。他和邬忧从小一起长大,是关系亲近的发小,但彼此间一直恪守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界限,从未听过她用这样的腔调说话。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瞬间让邬忧清醒了大半。不是夜白。她眼神里的迷蒙迅速褪去,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像初秋清晨的薄霜:“本来想睡到明天的。有事?”
江觅云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点失落,轻笑道:“晚上迎新生晚会,一起来吧。热闹热闹。”他知道她嗜睡如命。
“江觅云,”邬忧毫不客气地打断,“你都大四快毕业的人了还凑这热闹?真是闲得发慌!”被吵醒后的烦躁让她语气很冲,尤其想到再难入睡更是气闷。就在这时,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了“夜白”的名字。
“怎么啦,生气了?”夜白的声音传来,轻易就捕捉到她语气里残余的那点火星。
“被朋友的电话吵醒了,烦得很。”在夜白面前,邬忧的委屈和烦躁总是毫无遮拦地倾泻而出。
夜白在电话那头低笑出声:“明天没课吧?”他盘算着计划,打算带她去附近的草莓园放松。
“嗯。明天几点接我?”她的声音明显回暖。
“待会儿就去接你,明天早上可以赖床。”夜白体贴地说。
“好!”邬忧唇角微扬,挂了电话。她掀开被子,利落地起身,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便下了楼。
刚走出宿舍楼,傍晚微凉的空气迎面扑来。没走几步,就看见江觅云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似乎正等着谁。
“你不是不来吗?”江觅云看到她,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期待和喜悦。
“对,”邬忧脚步未停,“我有事,现在要出去。”
“你一个人?去哪?”江觅云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紧紧攥住了邬忧的手腕,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邬忧蹙起眉头,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我之前还一个人出国呢!”她略带敷衍地拍了拍江觅云的肩膀:“你和学弟学妹们好好玩吧。”说完,她抽回手腕,不再看他,径直朝校门外走去。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见到夜白。其他任何事情,都显得无关紧要。
校门外,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着。邬忧拉开车门坐进去,手臂无比自然地挽上夜白的臂弯,仿佛那是她最安心的港湾。
夜白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先去吃饭。我买了晚上的电影票,是你喜欢的演员主演的。”
“好呀!”邬忧眼睛一亮,语气欢快,“这两天你不忙了?”她侧头看他,满是期待。
林夜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地加深了笑容,避开了直接的询问,只低声道:“就是想陪着你。”
邬忧第一次见到林夜白,是在一场比赛的颁奖典礼上。她作为亚军接受采访。
“邬小姐,对于‘千年老二’这个称呼,您怎么看?”记者问道。
邬忧轻松一笑:“挺幽默的。幸好拿了前三,不然我妈真不让我回家吃饭了。”她风趣的回答引得现场一片笑声。
彼时,刚大学毕业一年的林夜白,正站在不远处与几位领导交谈。他身姿挺拔,谈吐得体,已是省官员身边颇为看重的年轻秘书。凭借远超同龄人的能力和沉稳的处事风格,他在这个圈子里迅速崭露头角。
清晨十点多,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邬忧在夜白身边醒来,立刻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她几乎是本能地搂紧他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仿佛一松手,这触手可及的温暖就会消失——她害怕这又是一场梦。
“醒了?”夜白的声音带着一丝晨起的沙哑。他何尝不想日日陪在她身边?但身居要职,责任如山。每日在机关里,他必须如履薄冰,思虑周全;唯有拥她入怀的此刻,紧绷的神经才得以真正松弛。
午后,夜白开车带邬忧去了邻城的草莓园。工作日游客稀少,园子里格外宁静。邬忧雀跃地拉着他的手穿梭在垄间,一边说笑一边采摘。夜白拿出相机,镜头始终追随着她。在他的世界里,她的笑容永远明媚如初阳。
摘满了一篮草莓,两人来到附近的公园散步。夜白牵着邬忧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哟哟,我明天要去A国。”
“又要出差呀?”邬忧自然地靠着他肩膀,语气轻快,“听说那边的巧克力很棒,记得给我带哦~”她以为同往常一样,不过一周的别离。
夜白深吸一口气,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更深地、几乎有些用力地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沉闷:“这次……要去一年。”话音落下,他拥抱的力量大得让她肋骨微微发疼,像是想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
邬忧浑身一颤,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挽留?她说不出口,那会显得自私。分手?更不可能。唯有汹涌的泪水瞬间决堤,滚烫地滑过脸颊,无声地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深秋的公园,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飘落。长椅上,两人只是紧紧相拥,沉默在空气中沉重地弥漫。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又无情地向前奔流。
不知过了多久,邬忧用力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夜白,记得给我带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