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清池的沉寂被天帝冷肃的声音打破:
“华爱,潼泠之事,由你主查,务必挖出那三个逆修者背后的之人,昭花神女那边,朕自有计较。”
他的目光注视着沙华爱,神色中带有千钧之沉的倚重。
“知道了哥。”沙华爱应得干脆。
形势如此严峻,容不得她再犯浑,
她神色严肃的起身,双手掐诀,身影隐入缭绕云霞之中。
凡间魔气已生,她得快些。
离笑居
身负重伤的夜罗世子,此时正在“静养”。
萨蒙奉上汤药后悄然退下,屋内只余他一人在床上闭目打坐,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勾勒出他略显苍白却依旧俊逸的侧脸。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夜罗倏然睁眼,那双平日里柔和懵懂的眸子此刻锐利如鹰。
确认四下再无窥探之眼,他指尖掐诀,一道肉眼难辨的淡紫色光幕瞬间张开,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离笑居。
随后,他抬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腕——腕上一道青色藤蔓骤然亮起!
是“幽无”!
丝丝缕缕的黑紫色雾气从那藤中升起,迅速在空中交织、凝聚,
一个身段玲珑、顾盼生姿的女子虚影渐渐浮现。
那女子身影朦胧,如同隔着一层水纱,但那股子天生的媚态和熟稔的亲昵感却扑面而来。
“苜行~”
女子亲昵的娇嗔道,声音如带刺玫瑰般邪恶又魅惑,仿佛能穿透灵魂,
虚影绕着凝神盘坐的夜罗飘了一圈,
“看你伤的呀…那沙华爱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呢~”
她嘻嘻笑着,言语间似嗔似喜。
“莫闹!”
夜罗——此时更该称他为苜行——并未睁眼,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与他平日里那病弱世子的形象判若两人,
“正事要紧。”
他眉头微蹙,显然催动幽无虚影现身,对他此刻带伤的身体也是不小的负担。
“是是是,我亲爱的苜行大人~”
被唤作丁铃铃的女子虚影委屈似的撇撇嘴,动作却半点不慢。
只见那虚影伸出一只同样由幽雾凝成的、纤细白皙的“手”,轻轻一拂,一串由七颗细小黑铃铛组成的奇异手串便脱腕而出,悬浮在虚影前方。
那铃铛非金非玉,色泽幽暗,铃身刻满细密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古老符文。
丁铃铃的虚影双手快速翻飞,口中念念有词,低沉而急促的咒语如同来自九幽之下,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奇异的魔力。
随着咒语,那串手铃幽光大盛,符文疯狂流转,
丁铃铃整个虚影如一缕青烟,迅速地被吸入那串铃铛之中!
片刻后,虚影彻底消失。屋内只剩下那串悬浮着、兀自闪烁着危险幽光的手铃,以及盘坐床上、面色又苍白了几分的苜行。
苜行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手一招,那串手铃便落入他手中,
手铃冰凉刺骨,隐隐有鬼魅般的嘶嚎在铃内回荡,透着不详之感。
苜行拿出一个毫不起眼的粗麻黑布袋,将手铃小心翼翼放入袋中。
紧接着,抬起手腕,将一片与司农相同的幽无印盖在布袋上。
那幽无印记仿佛一个在黑暗中的魔罩,将布袋内手铃的一切气息波动完美隔绝。
至此,苜行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脸上疲惫之色更浓,将黑袋藏好,挥手撤去了结界。窗外依旧月色寒凉,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司农殿
连日来凡界灾情此起彼伏,司农枼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
蝗虫啃噬万物的沙沙声,灾民的哭嚎,同僚的愁眉,凡界压抑的恐慌……这一切几乎将他压垮。
他来到卧室,倒头便沉沉睡去。
梦境如期而至,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
不再是令人窒息的蝗虫乌云和残破景象,
而是熟悉的茅舍小院,篱笆上的牵牛花开得正艳,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甜气息。
一个身影袅袅婷婷女子向他走来,穿着她生前最爱的杏黄罗裙,眉眼温柔,笑意盈盈——是他的亡妻兰芷!
“夫君…”
兰芷的声音如春风拂柳,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与依恋,扑入他怀中。
梦中的枼渊只觉得浑身的疲惫和沉重的压力瞬间烟消云散,仿佛回到了飞升前那段举案齐眉、岁月静好的时光。
他紧紧拥抱着这具温暖的身体,感受着妻子娇躯的柔软和身上熟悉的兰芷香气,贪婪地汲取着。
“阿芷…阿芷…”他在低声呼唤,忘情地亲吻着她的额头、脸颊,仿佛要将这些年失去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梦境愈发旖旎缠绵,温存如水,妻子温顺地回应着,眼波流转间情意无限。
那些蝗灾,那些死亡,那些焦头烂额的事,此刻早已云消雨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司农殿内,卧榻之上,蜷缩而眠的司农仙君,此刻手臂上一枚小小叶片,正忽明忽暗的泛着幽光……
当白日的第一缕阳光刺破窗棂,梦境如潮水般褪去。
枼渊猛然惊醒,怀中空空如也,枕边冰冷依旧。
昨夜梦中的温存缠绵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一种比肉体疲惫更深沉的、源自灵魂的空虚与衰竭感死死攫住了他。
他挣扎着坐起,只觉得头晕目眩,四肢百骸沉得像灌满了铅。
铜镜中映出的自己眼窝深陷,双颊塌陷,印堂发灰。
白日里的司农大人枼渊,脚步虚浮,目光涣散,精气神越发不济。
他像一具被抽干了神魂的空壳,在天都和凡界之间来回游荡、处理公务,耳边那若隐若现的、属于亡妻的温存低语,与现实中蝗群的死亡之音交织缠绕,不断地将他拖向更深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