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1 / 1)

第二天,我踩着清晨的薄雾到学校,教室窗玻璃蒙着水汽,像未拆封的秘密。他坐在靠窗位置,校服领子歪着,晨光给他侧脸镀了层金,我盯着那抹剪影笑出声。他猛地抬头,撞见我目光,耳尖倏地红了,也跟着傻兮兮笑,睫毛在眼睑投下小扇子影。

“笑啥?”他耳尖还红着,眼睛亮晶晶的。

我晃了晃攥在手心的检讨书,故意学他那天的气音:“抓住机会呀——”

他懵懵眨眼,刘海跟着颤,“啥机会?”我把皱巴巴的纸拍他桌上,他展开的瞬间,眼瞳猛地缩紧——纸上是我模仿他笔迹写的检讨,连“徐子敬”三个字的歪扭弧度,都和他本人如出一辙。

检讨书:

“杨老师:

您讲‘分子在永不停息做无规则运动’时,我看见陈如玉睫毛在抖,像被风撩的小蝴蝶。这‘无规则运动’,把我脑子也搅乱啦……

他盯着纸页上“分子运动”的胡话,耳尖红到发烫,喉结滚了滚:“你、你咋连我写字爱把‘敬’字写成‘苟’都知道?”我咬住嘴唇笑,把昨天帮他粘星星贴纸、偷看他笔袋的事全倒出来,他听着听着,嘴角翘到耳根,突然拽我袖子:“走,去办公室交差!”我慌慌扯他:“交检讨要正经点,别笑!”他笑得肩膀直颤,可真到办公室,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抹了把掌心汗。

杨老师训我时,阳光从百叶窗缝钻进来,照得我脸发烫。“女孩子花期短,要把根往书里扎,别让旁的枝桠乱了心神……”这话像根细针,扎得我耳朵嗡嗡响,余光里,徐子敬正用铅笔在橡皮上戳小洞,洞眼密密麻麻——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专戳给我看的。

轮到训他,杨老师的话却软了几分:“你妈妈说你在家总念叨‘陈如玉笑起来像小太阳’,男孩子喜欢人要藏心里,别耽误人读书……”他猛地抬头,铅笔芯“咔”地断在橡皮里,我咬住舌尖,尝到血的腥甜,原来那些我以为的巧合,早被他写成了秘密。

从那天起,课堂成了无声的战场——他咬着笔杆偷瞄我,我就把课本竖成城墙;可一下课,我俩影子又黏在一块儿。朱秀芸捂嘴笑:“你们走路脚都快并成八字啦,这不是来电是啥!”他耳朵又红了,我慌忙摆手,却在撞进他笑盈盈的眼时,把反驳咽回肚里。

“笑啥?”他戳戳我肩膀。

“你睫毛沾了雪花!”

他凑到我跟前,睫毛忽闪:“现在呢?”睫毛扫过我脸颊的痒,和他身上的雪气混在一起,我慌慌别过脸:“你、你好可爱呀!”他急得直跺脚:“可爱是形容小狗的!”我笑倒在雪堆里,他却突然伸手接住片雪花,往我手心里一按:“看,雪落在你手里,就变成春天啦。”

后来的日子,我们总在晚自习后绕远路回家。他给我讲他妈妈种的月季花,我给他背“蒹葭苍苍”,月光把我俩影子拉得老长,长到能罩住整条青石板路。直到那天,我随口说“情人节要到啦”,他望着街灯发怔,睫毛上落的雪都没发觉——我跑得太急,没看见他攥着雪球的手,在口袋里焐成了冰水。

回到家,我把脸埋进他披过的袄子,布料上还留着他的体温,混着雪松洗衣液的香。窗外的雪还在下,我数着他戳在橡皮上的小洞,突然懂了:有些喜欢像雪,落在手里会化,可落在心里,能把整个寒冬焐成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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