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那一句“不能生的,是你吧”,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进王氏的心窝。
血淋淋的,连带着骨头都疼。
她整个人都木了,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不能生?
这两个字,是她嫁入世子府二十年来,最深最暗的梦魇。
婆母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火辣辣地疼。
是啊,她也急。
清玄都多大了?
已经弱冠之年,房里别说知冷知热的人,就是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她这个当娘的,能不急得嘴上起泡吗?
可门第之见,就像是一座大山,死死地压在她的心头。
让一个身份低贱的丫鬟做正妻,那是对整个世家门楣的羞辱!
她王氏,丢不起这个人!
至于婆母刚刚话里话外,暗示让世子爷再纳个妾,生个子嗣出来……
她更是一万个不愿意!
凭什么?
她为这个家操持了二十年,熬白了头发,熬皱了眼角,到头来,就要因为生不出第二个儿子,把自己的丈夫推给别的女人?
休想!
王氏死死地攥着手心,指甲嵌进肉里,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她不能就这么被婆母拿捏住。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母亲,您……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我怎么会不急呢?清玄是我的心头肉,我比谁都盼着他早日成家,开枝散叶。”
“只是……只是这事儿,它太突然了不是?”
王氏往前凑了凑,试图放软姿态,声音也低了下来。
“您想啊,清玄那孩子,从小就跟个小老头似的,整天佛啊道啊的,咱们谁都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就开了窍。”
“这事儿,总得容我们缓缓,好好合计合计。”
她抬起头,迎上老夫人审视的目光,眼中带着恳求。
“母亲,您看这样行不行?等世子爷今晚回来,我……我先跟他透个气,探探他的口风。”
“明日,明日我一定给您一个准话,行吗?”
“您也别气坏了身子,为这点小事不值当的。”
王氏说着自己开门叫了秀禾。
“秀禾,快,快去小厨房给老夫人炖盅雪梨燕窝,清心降火。”
秀禾得了令,连忙屈膝福了一礼,快步退了出去。
老夫人冷着脸,盯着大夫人一言不发,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半晌,她才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王氏如蒙大赦,赶紧扶着桌子站起来,只觉得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
“那……那母亲您先歇着,儿媳就先告退了。”
她躬身行了一礼,逃也似的转身就往外走。
心慌意乱之下,脚下一个踉跄,竟是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给绊倒。
“夫人!”
屋外看到的丫鬟惊呼,手忙脚乱地赶过来将她扶住。
王氏的脸又是一白,也顾不上仪态了,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绿芜院。
冷风一吹,她才感觉自己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接下来的半天,王氏过得坐立难安,如坐针毡。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只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地板都被她踩得咯吱作响。
好不容易,天色擦黑,总算熬到了世子爷回府。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房门被推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世子爷林德芳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错,手里还拎着一个用金丝银线绣着并蒂莲的玲珑锦袋,一进门就献宝似的递到王氏面前。
“夫人快看!”
他眉眼含笑,语气里满是得意。
“今天在街上瞧见的,做得可真是精美!我第一眼看到,就想着买回来送给你。”
“怎么样?为夫我这心里,是不是时时刻刻都装着你?”
若是换做平时,王氏定然会心头一甜,与他玩笑几句。
可今天,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看着丈夫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只觉得心口堵得更厉害了。
她没有去接那个锦袋,只是木然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地开口。
“世子爷。”
“你的那个佛子儿子,开窍了。”
林德芳脸上的笑容一僵,显然没反应过来。
“嗯?什么?”
王氏看着他茫然的样子,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我说,你那个宝贝儿子,不念经不拜佛了!”
“他看上人家小姑娘啦!”
“他开窍啦!”
一连串的话像是连珠炮一样砸了过去。
赵德芳彻底愣住了,手里的玲珑锦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张着,好半天,才消化完这个惊天大消息。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
林德芳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非但没有惊怒,反而露出一种混杂着震惊、了然、还有几分兴奋的古怪神情。
他大叫出声,声音都变了调。
“情劫!”
“是情劫!是情关到了!”
“我就说!我就说释能大师算得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