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西候嫡女(1 / 1)

院子里的冰凌花开了,春桃用手指轻轻一戳陶罐面上结起的一层薄冰,慢慢地裂了道细缝,她又用指腹慢慢摩挲,冰碴便簌簌融进水里,漾开一圈圈浅淡的纹。

水面倒映着春桃的笑脸,因为春天来了。

春桃烧了一些水一半用来煮粥,一半留给温言洗漱。春桃轻步踏入温言房中,敛衽福了一福,低声道:“姑娘醒着么?”

温言轻声应答后问道:“何时了”春桃一边回答一边服侍温言洗漱,“我竟已睡了这般久”温言有些懊恼这嗜睡的情况也越来越重了,两条弯月眉轻蹙着,见状春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姑娘我温了些粥,可要用些?”春桃又为温言披上了一件大氅,温言畏寒即使现在回春了保暖也不能落下。“半碗即可”温言刚刚醒来没什么食欲,只是春桃的目光渴求,为了不让春桃担心,也为了自己的身体都要吃一些东西才好。

“院子里的冰凌花开了,若姑娘想要,我待会摘点给姑娘瞧瞧可好”春桃想了这个法子让温言提起些精神,“好啊,我也好久没见这些新玩意了”还是个孩子温言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雀跃,春桃见温言神色好些才放下心来。

趁着春桃离开的时候温言慢步挪到窗边,窗外恰有一阵风吹过,她下意识顿住脚步,片刻后才缓缓抬起手,先轻轻抚过雕花木棂的纹路,指尖微凉的触感顺着木纹漫开,随即又覆上那层薄薄的窗纸。风势渐大了些,吹得窗棂微微晃动,连带着指尖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震颤。忽然有雨丝斜斜打了下来,雨水落在窗纸上,温言的手也有了触感,一点一滴的雨水急促的在她指尖化开,晕开一个个朦胧的水痕,顺着纸纹慢慢洇开,倒显出几分灵动的形状来。温言的手停在那里,望着那些渐渐晕开的痕迹,久久未动。

“姑娘,快过来”春桃推开门碰巧撞见温言两手握着窗闩,一副正要把窗户打开的样子,温言被春桃这一声吓了一跳,身体也跟着抖了一下。春桃赶紧放下粥快步领着温言坐在炭盆旁,“还好奴婢来得及时,怕要是奴婢晚了一会儿您可就着凉了”春桃语气虽是责备但手上的动作没停,捧着温言的手时不时的搓一搓让手更暖和。

因为这病,温言的手脚长时间冰凉,要用这炭火烤一阵才能好上些许。

“行了行了,我这不没事嘛,况且我都还没打开这窗户呢你就来了,我还没怪你坏了我的好事呢”温言不服气的说道,佯装生气的撇了撇嘴。

“这外面风潮,你刚醒来,莫不要受了寒”

“外面,下雨了”温言抬眸对人春桃的眼睛,咧嘴笑道

“我可好久好久没见过雨了,刚刚雨水透过窗纸就好像真的落在了我的手上似的,所以我才想着打开窗户瞧一瞧”温言说罢,两人长久无言,雨不过就是最普通的景象,可以说雨甚至有些磨人,这世上有的是人赏月,赏雪,赏花,却少有人说赏雨,可对温言而言就单单是雨,这常人见过百次千次的东西都是她现在难能一见的奢望。

春桃心里懊悔极了,她懊悔自己的愚钝不懂温言敏感的心思,懊悔自己无能为力。

言到悲处,温言见春桃的情绪低落道“喝粥吧,我饿了”温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后悔说出刚刚那些话,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说了春桃会为自己担心,现在反而让春桃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温言慢慢端起粥不停的搅拌着,调羹与瓷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持续了好一会才把粥送入口中,银耳红枣枸杞的搭配使粥的味道更加丰富,香甜软糯。

“春桃…”温言刚想说话,就听见“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再一看窗户被撞开了。春桃把窗户关紧时看见了地上的鸽子,想来刚刚掉在地上的就是这个小家伙了。

“春桃快来,让我瞧瞧”春桃走进了过来,温言看见一只通体雪白有她双手这般大的鸽子,“它是受伤了吗?”温言轻抚过它被鲜血沾染到的羽毛,许是因为疼痛鸽子轻轻的抖动着身体。

温言想轻轻拿过鸽子,春桃出声制止“姑娘”

“无碍,让我看看”温言接过鸽子细细观察发现鸽子的左脚处有擦伤,伤口不大似乎是被锐器挫伤导致的顺着往下看去,温言摸到了一张纸条。

“这是!”春桃还未说完,温言就接话,“这是只信鸽,飞鸽传信”春桃被惊讶的合不拢嘴她看不懂这纸条上的内容,但她也懂得这飞鸽传书的意义之大,温言之前就常常给她读话本,话本里写道一般是在军事机密,商贾之争这类重大场景中才用到飞鸽。

“姑娘我们快把它放走吧,要不然惹祸上身可就不好了”春桃在一旁急的不行,差点就上手跟温言抢起这鸽子来了,好在温言解释道:“无碍,通常的飞鸽传书用的是麻纸或皮纸,但这张纸……”说着说着,温言皱起了眉,这纸既不是麻纸又不是皮纸,手感却又格外的熟悉,纸张为米黄色,质地坚韧且精细莹滑,墨色鲜明。

“去把《大般若波罗蜜多经》找来”温言示意春桃。

这本《大般若波罗蜜多经》温言不常看,上次看已经不知是何时,想着找到要费些时间,可不一会儿,春桃就找到了“姑娘,找到了”春桃拿着那本佛经递给温言,“我的书你可都替我放着了?”

“放着呢,都放在那箱子里”温言把书拿到鼻尖嗅了嗅,还没等温言问春桃就解释道“我放了些灵香草驱虫用”温言轻声道:“春桃你有心了”

春桃:“姑娘快别说这些了,快看看这书可有异样?”听到这话的温言轻笑着摇头,摸上这书的那一刻,温言就知道了,这书和纸条都是用的同一种纸张——金粟山藏经纸。

“这是金粟山藏经纸”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金粟山藏经纸之前专供寺院写经之用,这纸与娘亲留下的这本佛经是同一种纸,现在这纸也仅仅在达官贵人之间流通,民间不仅量少价格还高”

“那说明这人非富即贵”春桃不可置信的咽了咽口水。“或者,二者兼得”春桃赶忙捂住温言的嘴,“姑娘这话可说不得,谨言慎行啊”温言拍拍春桃的掌心安慰道:“无碍,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再拿我的药箱过来”

温言拿出药膏,“姑娘”还没等春桃说完温言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这药膏是温言和春桃共同熬制的,这几年病症越来越轻,温言就趁着清醒的时日看着娘亲遗留的医书,话说久病成医再加上温言自幼从娘亲那学来的医术,为自己为春桃号脉,开方都不在话下,温言与春桃两个女子,在这高门宅院里本就活得如履薄冰,眼下她更是只能事事靠自己。想当初母亲刚过世,父亲便以大将军之尊,续弦娶了太常博士的庶女——若说倚仗旁人过活,于她并非难事。

但,如果温和面孔下是一颗睚眦必报心,一副盛气凌人,骄横跋扈的姿态,表面是温柔娴静的继母,背地里却是处处为难,温言的每一步都不容易,如在刀尖上行走般。

似从那一刻起,温言便知,这偌大的将军府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倘若不是借由生病休养之名,得了这处府中偏远的院子远离府内争端,温言怕是,在父亲和兄长离开之日已不见天日。

“姑娘,姑娘”春桃看着发呆的温言唤了她好几遍,温言回过神来继续给鸽子上药,“姑娘可是有心事”温言摇了摇头,取了纱布,把纱布分层只挑取了最薄的一层绑在鸽子的腿上,念鸽子长时间飞行若纱布太重它定吃不消,没准才飞到半路就不行了。

“春桃扶我到床上坐坐吧”

她听到了一道不该属于这小院里的声音,那个人又来了。长时间卧床休息,虽让温言行动不便但也让她的嗅觉,耳力异于常人,一阵风她便知道是什么花开了,一道脚步声她便知道是人是畜。

此刻,那道极轻的响动正落在房檐上,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比上次重了些,不过都瞒不过温言的耳朵,她知晓人是继母派来的。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蜷了蜷身子,故意发出一声极轻的咳嗽,随即缓缓躺回枕上,眼帘低垂,掩去了眸底所有情绪。

“姑娘,你好生歇着”春桃把温言扶到床上躺下后,把鸽子放在书案上喂它吃了点温言剩下的粥。

温言望向床顶她用力把手攥成拳指甲嵌入掌心,她无比明白,此刻她要更清醒,她不能再一睡不起,任人摆布。

这一次,哪怕用尽全身的力气她也要逃出这吃人的宅院,她要知道娘亲之死的真相,她要让世人看看她那温柔贤良的继母是多么蛇蝎心肠,雕心雁爪,她还要让这天下的人都知晓她的名号。

平西候府大小姐,

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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