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发现?”
矿洞虽然未有完全坍塌,但是因着几次大战还是有不少大小不一的石块挡住去路,为首的两个官兵只是简单清理了道路,祁玉吩咐大家小心,毕竟那陆续落下的石头可没有人性。
昊勇押解着一个男子上前,花月和祁玉亦步亦趋的走着,越接近冶炼地越热,悠然抬头间,火红的熔炉里还汩汩的冒着热气,底下的碳火烧的正旺,旁边还堆着几个打开的木制箱子,火光的映照下黄橙橙的金砖闪耀着夺目的光芒,走在前面的昊勇拿起一块在手上颠了颠,笑意盈盈,“大人足金足两。”
祁玉接过金块放在手心仔细端详,过后顺手递给花月,“你也感受感受。”
花月淡然一笑状做不意的拿起,反正她是出了名的爱财,一盏茶的时间她眸子忽然紧缩,立即道:“快,全部打开。”
“打开!”昊勇连忙招呼身后的同伴一一打开箱子,回头一看,祁玉和花月却并没继续查看而是朝着熔炉的方向去了,他哑然,直到覆盖的铁盖被祁玉揭开,一股浓烈的皮肉烧焦味袭来,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愤恨。“狗日的,简直丧心病狂!”沉重的气氛下不知谁谩骂了一句,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去只见昊勇正站在一处壁龛旁,龛里真人大小的金身佛像在鼎盛的香火下熠熠生辉,他用剑一劈,火光摇曳,金色的粉末飞溅,佛像边缘处被砍出一个小口,花月提着灯凑近,目光正好在豁口处一节黑色的类似树枝的物体上停留,她细细端详只是一瞬她的眼光移到了脚下的蒲团,嘴角一抹嘲讽的笑,“人面兽心!”
祁玉了然,他一边递给她手帕,一边着人用木棍去搅动其他熔炉,那场景就像他们在做饭,偏生这搅动散发的不是饭菜香味而是作呕的臭味,只是持续好久都没有想象中的结果,他也是五味杂陈,反观花月已经在白布上排列了好多大小不一的细碎骨头,他只好吩咐手下秉着轻轻放下慢慢从边沿拿起的原则,不时便有人陆续报告,“启禀大人,东西找到了。”
祁玉脸色极其难看,神色复杂的变换一瞬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郑重其事说:“昊勇安排一下,看看是否还有活口。”
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他还是想要试试,也许还在希冀敌人没有完全泯灭良知。一队人拱手离去,现场还在热火朝天的忙着,时间飞速流逝,事实也如铁一般被暴露了在面前。冶炼熔炉的温度太过高,但火又不敢全灭,生怕冷凝,只得冒着热浪用木质漏勺筛选,可是这样一来,大家除了寻到刚开始几块小骨头外,后面再无所获,约摸着已经被化为了灰烬。
“天杀的!”花月咒骂,手一边排列着白布上的骨头,眼睛还盯着递过来的木勺。握着勺子的官兵本就大汗淋漓此时更是吓得再添一瓢冷汗,他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祈求似的看向祁玉,“大人。”
祁玉扶起他,“都下去吧!”刚才昊勇来报山洞来再未发现一个活口,他就知道是时候停止了。花月手指僵硬的曲着,此时她不知道是继续验,还是填写簿子,毕竟只能凭骨头记录他们的年龄和男女而且还不一定完全。如果这里有现代科技,说不准能够从黄金汤验出他们的身份和人数,曾记得报纸上的女子被夫绞烂扔下水道也就是通过基因提取发现尸源。她转而清点着男女人数和小孩从一数到一百再到两百甚至更多,慢慢的眼睛红了红,虽然她也听过此类案子但是真正接触还是感叹作案人的罪大恶极。刚开始进来时她就在想,锦屏山的矿洞占地面积大约十里,那么矿又该几何,人力又该如何,现在想来这就是答案。丢之如精粕,得之如糟糠,他们的用意就是要你明明知晓却查无可查验无可验。他们残忍,偏执,疯狂,灭绝人性……。她几乎把所有都骂了但还是不够解恨。人命如草芥,欲望如海洋,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人死如灯灭,什么权利金钱都是带不走。
“先休息一会,好吗?”祁玉温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汗,眉眼温润的恳求。花月泪眼婆娑,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良久才一字一顿道:“你有办法?”她倒是忘记了还有柳族长,再不济还有记录,比如金子的记录,所以人应该也有登记册。祁玉点头,心里百感交集,心疼的揽着她的肩膀。哈哈……一阵得意的大笑从门外由远及近传来,祁玉手指僵硬的收了回来,抬眸间正好看到一个身着紫色官服的男子进来而他的身后除了一些随从外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柳族长。此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都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就在前一瞬间刚才还意气风华的县令大人已经哈巴狗似的迎了上去行礼,“知府大人,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刘忻淡淡的暼了一眼他随后视线直直看向墨染仿若针刺般提问,“听说你是郡王?”对方来者不善,花月脚步移了移,祁玉藏在袖子里的手碰了碰她的示意她放心。
墨染咧嘴一笑,扇子在手中抛的老高俨然一个练杂耍的人,刘忻只得再问,墨染手中力道不知怎的一偏扇子忽然转向直刺刘忻脖颈而去,介于事态过于紧急他只得用衣袖遮住自己头部,无奈乌纱帽还是被削掉在地连带着发髻也垂落了下来当真是好不狼狈,如此滑稽的模样简直是把李绵笑弯了腰,最后墨染一阵轻咳她才收住笑,一个跃身折扇已经不偏不倚的落在他手里。墨染走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忻,一只手还把玩着折扇,语气很是漫不经心,“说说吧!你一个四品小官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刘忻慢慢的抬起头视线交接的一瞬眼睛里的光也暗淡了一瞬而后他目光变得更佳凶狠其中还夹杂了些许得意,大喝道:“拿下。”
“慢着!”祁玉一出声,刘忻也挑眉看向他,“你是何人?”祁玉拱了拱手,“在下虽然是一个无名小卒,但也知道捉贼拿双,捉奸捉双,不知大人现今是以何明目拿人?”
刘忻冷哼一声,“此人目无王法胆敢冒充皇族,现今还谋害朝廷命官,而且本官在来的路上还缴获了数箱黄金,由此可以推断你们地这群人上山最终目的就是转移并消灭罪证好在黄天不负苦心人本官今个儿是赶巧了。”
祁玉拍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看来这事实已经报上钉钉了?”“正是又如何?”刘忻甩袖,轻蔑一笑,“宋通判还不进来拿人?”一连几声刘忻眉头紧锁他下意识的感觉到不对不料这时祁玉挡在他面前似笑非笑,“不如在下代劳如何?”
刘忻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祁玉也重复说了句,“宋通判还不进来拿人?”
不消片刻一个黑脸的大汉已经被粗绳绑着推了进来,其后还跟着一个身着便衣的都指挥使夏惇,刘忻的脸色骤变忙问,“怎么回事?”夏惇虽然隶属五军都督府,但也全是在总兵跟前侍奉,于他乃是同级但就今天这个局面应该是正二品的总兵派遣他,所以此事应该已经上达了君上。宋通判摇头叹息,“大人,我们的人都被俘了!”“怎么可能?我明明……。”他无助的退着步子,位置恰好能瞄到慌乱逃离的朱县令,他手指发抖的指着他,“是不是你?”
“这……。”朱县令怯生生的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垂着头犯难的往后躲,直到到了没有退路的角落。“大人们你们还是投降好了。”墨染摇着折扇兴趣盎然的往桌子一坐,斜瞧着祁玉,“按照目前的形式可以分析,你们应该是上了这黑心的当了。”
“你到底是何人?”能够直接调动军队还迅速且悄无声息。
“你觉得呢?”祁玉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转身的同时眉眼间还是那么和善可朱县令却是眼露惊恐般的瘫倒在地。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连带着他带来的人也感受到了这一点,纷纷向外退出,这时夏惇一个手势,片刻间所有人都被制服。“开始吧!”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负手而立的祁玉。花月放下手札,放眼看了一下周遭,最终目光停留在族长脸上,“柳族长,不武大善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柳族长迷茫抬头,祁玉招手,队伍里走出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男子,“爷爷。”
“柳范!”人群中有人惊呼。
族长脸色苍白,垂眸摇头,“年轻人莫要胡乱攀咬!”
柳范冷哼抬头,身上的衣服一扯露出里面的红色喜服,回眸中正好对上正穿着同色喜服的崔玲,遥遥相望,登对非常,转头间神色骤冷,“婉儿已经死了,我杀的,就埋在乱坟岗。”
“你……孽障。”族长目呲欲裂,颤颤巍巍的指着他,特别是渐渐移动在一起的那两个鲜红身影,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她可是他宝贝孙女也是他唯一亲人,他们简直是羞辱。
“为什么?我明明对你那么好!”心里的防线崩塌,“为什么…。”
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整个人都匍匐在地,柳范冷眼旁观,“老匹夫,你想要紫河车可不该动崔玲,明明你知道她是我的人。”
“事已至此,老朽也无面目可言。”
花月叹气,不管什么原因柳族长私通外敌导致族人伤命就是不该。“我想这件事情如果从头来说应该要从一个踌蹴满志的少年说起。”柳族长头垂的越发低了,她收回目光继续道:“三十年前,曾经有位少年他有远大抱负所以他离开了生养他的地方,可现实往往很残酷,只是短短的半年时间他在繁华的城市已经落不下脚以至于年纪轻轻便开始了落魄生涯而在这期间他自以为遇到了一辈子的伯乐从而衣锦返乡更是被推崇做到了族长的位置,多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但家乡依旧贫穷,直到有一天柳老大拿着问荆草来逼婚,恰逢他的伯乐也正好向他求助他,本着既可以富裕乡里又可以报答恩人的机会答应了此事,殊不知冶炼一工艺技艺不精导致的废水污染水源接二连三的伤害了数条人命,包括他的婉儿。听闻体弱之症以紫河车入药尤为重要,所有为了治病,他才编造山神取亲,而这所谓的山神就是柳范,再有那些女子一旦生产后就会拿去喂野兽也就是为何我们刚来的时候会发现粪便里有未消化的人骨,无奈婉儿的病还是没有起色,所有这才有了崔玲被送山神,好在柳范还念旧情,写信到了祁玉手中,可惜他是否想过他所谓的恩人并不是被选择对象,反之自己才是,期间也许他想过停止,可名利双收的欲望已经慢慢把他吞噬最终他一不做二不休才会将事情隐瞒到底。这才有了与柳家老大联姻的妥协,目的不过是要把所有知情人拉入泥潭,这才有了后来的搬家,柳范经成了你的孙女婿,。”
讲到这里大家已经不约而同把目光聚在了柳族长身上,可谁又会相信这是正直不阿的他了。他眉眼低垂,俨然一个认罪伏诛的状态,眼看就要被擒住,忽然他双手一推,大笑,“我认罪又如何!反正黄泉路上不孤单。”
“早前慕容家查抄时发现了不少的官银,虽然以她家是皇商为由也不必震惊可经过仔细比对账目便发现了金额超支所以我才可以笃定不管是慕容老爷还是你族长当年所遇的伯乐都可能是位高权重之人,特别是他的根系已经到达了户部,现今只要你们供出他,想必大人也会酌情处理。”族长没有说话而是森然一笑,祁玉继续道:“族长,你这是要顽抗到底了?难道你不明白我们只要顺着户部这条线照样可以查到他吗?”
“那是你们的本事,老朽怎能置喙。”
“伤员先走,余下的听我号令!”祁玉抬手,花月和墨染也帮着维持秩序,毕竟山上太多残疾工人,敌人留下的创伤也是发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谨慎的好。
夏惇大笑上前,“大家,别怕!老子在此,他垂死挣扎呢。”边说边上前,柳族长还想大吼却被他一拳打晕在地。
“砰”“咻!”爆炸袭来的同时,浓烟中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已经朝花月飞速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被祁玉推开,冷凝的空气中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刺耳,她慌乱的爬回祁玉身边,他痛苦的摆手,“快……走。”
“混蛋!”花月忍着难闻的火药味充耳不闻,吐出的字仿若集聚万千情绪,他这是教自己做事,这人简直是欠收拾。寻着记忆中的位置,她固执的摸索着,却不想那人却是抢先扶起她。熟悉的感觉接踵而至,她身子骤然已经气的踉踉跄跄,但还是只有把心里的郁闷一下压下,殊不知五日后的一个闲暇的午后祁玉不经意的撩开衣袖,原来被她手指压着的那处皮肤早已出现了五指淤青,只得回忆了前因后果,笑了笑,“自作孽,不可活。”“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