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瑶有些慌神,却见长公主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茶也不是从前的味道了。本宫记得当年还未出嫁的时候,父皇最是疼爱本宫,每次新贡的好茶,总有本宫的一份。那时父皇最爱的便是碧叶琼枝,而本宫最爱的是雪顶甘露,可惜了,现在,这种好茶却是见不到了。你瞧,茶水也只有五分烫了,茶香,竟也没有往日浓郁,可惜了呀,泡茶的下人确实该打,白白糟蹋了这茶。”
场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雍帝也是脸色难看。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长公主这是在讥讽雍帝“人走茶凉”。
被长公主这么一打岔,皇后给她安的罪名,竟被人抛在了脑后。
但长公主从来就不是甘于吃亏的,眼见雍帝已经生气了,也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皇兄,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高总管说过,要本宫细细筹备阿瑶的大婚,无事也不必来皇宫里了,是也不是?”
高如海额头顿时惊出一层冷汗。
雍帝看了一眼皇后,他虽然很乐于看见皇后帮他对付长公主,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允许自己被沾染到脏水。
如今,长公主将他置于进退两难的地步,承认高如海传过这样的旨意,就意味着要打皇后的脸,这与打他的脸有何异?可若是不承认,高如海就得落个假传圣旨的罪名,这罪名可大可小,小到要打一顿板子以儆效尤,大到能摘了脑袋,可无论是什么罪名,高如海作为他的人,同样有损他的颜面。
眼见雍帝阴晴不定,长公主刚想开口,就听见太后笑道:“高如海是哀家派去的,圣上不知道此事。说来也怪哀家,本想着让淑宁安心操办永嘉的婚事,所以免了她入宫请安,却忘了告知圣上和皇后,竟生了此等误会。淑宁,哀家向你赔个不是,以茶代酒,还望淑宁莫要往心里去才好。”说着,太后端起茶杯,先饮了。
长公主僵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雍帝,这才道:“太后言重了。既然误会解开了,本宫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此事就此作罢。”
太后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皇后,“皇后的心是好的,就是太急性子,说话做事总是不周到,既然如此,就从今天起,每日去佛堂抄一遍静心经吧。”
皇后脸色煞白,应了一声是。
雍帝看了一眼众人,只得按耐住火气,圆场道:“今天是好日子,莫要被这些事扰了兴致。永嘉,你上前来,让朕看看。”
顾清瑶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是在她娘那里跌了跟头,想在她身上找回来?
心里想着,顾清瑶还是勾起唇角,慢慢走到正对雍帝的下首位置,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臣女顾清瑶拜见圣上。”
“朕上次见你,你还是个不到朕膝盖高的小孩子呢,如今都已经是大姑娘了。”雍帝笑得满脸慈爱,“这次婚事仓促了许多,但到底是你的终身大事,若是有不合你心意的,尽管说,舅舅总会称你心意的。”
顾清瑶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称她心意?这婚事从一开始就不称她心意好吗?还不是强压给她了。
虽说裴景淮还可以,抛去身体原因,也算是个如意郎君,可到底是强塞的婚事,她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她能表现出来吗?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怕是她今天说了,当场笑嘻嘻地应下,明天就要给她或者她阿爹阿娘阿兄穿小鞋了。甚至有可能,今晚就会!
“回圣上,阿瑶对这门婚事并无不满。阿瑶前些日子见过裴世子,世子光风霁月,阿瑶也倾心不已。”说着,顾清瑶看了一眼裴景淮,立刻低下头,脸上适时闪过一抹娇羞。
她也不是吃素的,演戏嘛,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裴景淮听见她这么说,虽然知道这是她为了应付雍帝的说辞,却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跳。
承安侯和云氏对视一眼,眼底的担忧缓和不少。顾清瑶对裴景淮有意,日后嫁进来,府上也能安生些。
裴景行听到这话,联想到她那日与裴景淮的对话,立刻低下头,掩住眸子里的震惊。
他这位准大嫂,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不小。
雍帝听到这话,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此时看到长公主等人,也觉得顺眼很多。
这般年纪的女儿家,最是好颜色,想当初他的昭和,不就是看上了裴景淮的皮囊吗,如此看来,顾清瑶终究是不能免俗。不过这样,他也能放心一些。
“好!看来朕还真是牵对姻缘了,朕今日高兴,高如海,你从朕的私库里,再挑十二抬嫁妆送去长公主府,算是朕为永嘉出嫁添妆了!”
听到雍帝要添妆,朝臣们却炸开了锅。
“圣上,不妥啊。”
一位胡子花白的文臣颤颤巍巍走上前,正是御史方正清。
“永嘉郡主虽是皇室宗女,但非圣上所出,礼部按制,定的嫁妆是一百一十六抬,这已经是郡主的上限了。如今圣上还要再添十二抬,这可是嫡亲公主出嫁的规模了,不可逾制啊。”
底下瞬间传来此起彼伏的“请圣上三思”。
“方爱卿所言有理,朕自然是知晓的,但永嘉到底受了委屈,朕是把她当做亲女儿一样疼的,为她添妆,情有可原。众爱卿就莫要反对了。”
听到雍帝假惺惺的话,长公主嘴角只有冷笑。
见雍帝心意已决,方正清也只得退下。
顾清瑶却有些意外雍帝的大方。十二抬,这可不是小数目,更何况,都是从雍帝私库里出,定然都是好东西。能让雍帝这般破财,顾清瑶很满意。
自古嫁妆都是女子的私产,夫家是绝不能碰的。添了嫁妆,也就相当于是给顾清瑶送钱了。一想到自己的私产越来越丰厚,这都得益于昭和的替嫁,一时间,顾清瑶对楚明仪的愤懑好像也淡了不少。
谁还会跟钱过不去,嫌钱多呢?
顾清瑶满意地回了座,心里忍不住盘算着,下次可以再用什么借口找雍帝要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