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从队伍侧后方冲入前阵!
是沈挽川!
双目赤红,方才那一矛,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陆小北!”沈挽川的吼声盖过了风雨和厮杀,还带着点儿后怕:“你不要命了?!”
小北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虽然自己也留了后手,左手握着的飞剑,但还是感激的,毕竟这么多年,没谁义无反顾,不顾自身安慰也非要救她。
这感觉很奇怪,明明沈挽川昨晚还义正言辞地说了她一顿,转头她有危险还是不顾一切冲了过来。
沈挽川已经策马冲到小北身侧,手中长刀挥舞,挡在她身前,将后续射来的零星箭矢尽数绞碎!
“小心...”小北在他身后提醒。
旁边冲出的敌军,又被沈挽川一刀砍到。小北不得不承认,沈挽川伸手不错,和她惯用的飞剑不同,飞剑是巧劲儿,技术多于蛮力。沈挽川是一看基本功就很扎实,正面御敌强得可怕。
小北见过沈挽川私下练兵和训练,沈挽川和赵忠辰某种程度很像,都是很严于律己的人。小北能爬到现在的位置,靠的更多是选边站,看眼色,不要命以及运气好。她深知和沈挽川这样的人比,她根基不稳,也不太光彩。
“闭嘴!护好自己!”沈挽川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听起来昨晚的气还没消,然后就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来袭的敌人身上。他带来的殿后精锐如同猛虎下山,迅速加入战团。
这些北汉残兵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复仇,人数不多,在沈挽川这支生力军的打击下,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迅速被剿灭。
战斗结束得极快。
官道上只留下十几具北汉死士的尸体和血腥气。
“殿下!殿下受惊了!贼子已被沈将军剿灭!”亲卫统领大声禀报。
直到此刻,被亲卫护在核心的刘濯,才惊魂未定地掀开车帘。他脸色煞白,方才那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心有余悸。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队伍前方沈挽川的身影。守在小北马旁,异常…扎眼。
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刘濯心头。
方才那生死一线,他第一时间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冲出去救下小北的,是沈挽川。
“小北!你怎么样?可有受伤?”刘濯压下心头那点异样,满怀关切,推开亲卫快步走向前方。
目光扫过小北的脸和肩头渗出的血迹:“这些北汉余孽,该死!统统该死!沈将军,多亏你反应神速!”
沈挽川缓缓收刀入鞘,转过身,避开刘濯过目光,抱拳沉声道:“末将职责所在,殿下无恙便好。”
“陆总管伤势未愈,此地不宜久留,还请殿下速速下令,整队前行,以防再生变故。”
话里都是疏离,小北敏感,一下就捕捉到了。知道沈挽川还在因为之前的事儿,对她失望,但...那些都不重要:“殿下,沈将军所言极是,此地凶险,请速速启程。”
淩朝。
他们回京之时已是傍晚,朱雀大街映着斜阳,街道上都是庆祝凯旋的欢呼。
金吾卫肃立,大军入城,旌旗猎猎。
刘濯高坐玉辇,意气风发。
阔别经年,城阙依旧,小北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终于又回来了,淩朝。
皇宫内,灯火辉煌,丝竹盈耳。
庆功盛宴已然铺陈,当今圣上刘启亲自去宫门口迎接。
回来的将领和禁卫军在宫门口跪成一片,刘启亲手扶起皇弟刘濯,轻言细语关切了几句,又说了几句十分客套的官话表扬众将士。
然后大家就被分了几波去不同大殿分封领赏,领入宴席。人太多,小北即便就在武将前列都看不清刘启是个什么样子,和当年她六岁离京时有什么变化。但她可是看到李章了,就在皇上身侧。
一副内敛城府的样子,和印象里一样“面目可怖”。
麟德殿内,小北的位置本在末端,累了一路终于能放松一会儿,小北一屁股坐在那就不想动了。心里呐喊,庆功宴不能等大家好好睡个觉再办?但抬眼,常一卫、李崇等同僚全都意气风发、毫无倦色。
行吧,就她连饭都不想吃,就想好好睡一觉。
麟德殿上首位置是刘启,刘濯自从见了刘启嘴都没停过。小北随便夹了几口肉菜,就往椅子上一摊,悄悄斜眼想观察一下宴会上的人。
下一刻就被刘濯伸手招呼到身前,指了指左下首的位置,让小北坐下。
那是与几位老牌勋贵同列的座位,一时间,引得无数道目光投来,小北微笑,垂眸坐了上去。
假装恭谨,心里却继续打量着在座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很多大臣都是她六岁前见过的,隐隐记得都是谁。其中也不乏之前父亲的故交,那种小时候抱过她的老臣也有不少。
父亲还没来。她随便喝了口摆在面前的水...遭了,是酒...
不是,酒樽里是酒,怎么茶杯里也是酒。伸手招呼旁边的宫女过来,悄声摆脱帮忙搞杯水来。
抬头才看到刘濯笑意盈盈看着自己,俩人距离近了,说话听得清,刘濯笑她:“不知道小北不爱酒。”
摆手:“喝不了多少,末将酒品极差。”
“没福气,回京好酒可不少。”
招手,刘濯示意她把头侧过来:“一会儿会给你请功,就坐这,别离我太远。”
小北点头:“谢濯王。”小北刚说着,视线就凝固了。
大殿深处,御阶之侧,首席之位。她看到刚刚落座的人,近距离地看清了李章。
一个身着紫袍、腰佩金鱼袋的老者。
看着慈祥,在那端坐如山,眼睛半阖,人模狗样。
马上有人凑上去献殷勤,李相长、李相短的热络说着...
知道师父就在他手里,小北恨得牙痒痒,李章偶尔抬起眼皮,没看身边给他倒酒、客套说话给他供起来的同僚,反而是看向了她这边,眼神漠然...漠然这词儿说好听了,其实是轻蔑。
没想到忽然看向自己,小北马上扯了个体面的微笑,点头示意。然后转头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道了声谢,借机不再看他。
御座上的年轻皇帝自从李章落座,就有些局促,十分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