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墨临的发梢滴落,在他脚下积成小小的水洼。他背着白璃已经走了整整一夜,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白璃的身体轻得可怕,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偶尔的颤抖证明他还活着。
“坚持住...就快到了...“墨临低声说,更像是在鼓励自己。
白璃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银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边。他勉强睁了睁眼,琥珀色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墨临...放我下来吧...你太累了...“
“闭嘴。“墨临紧了紧托着白璃腿弯的手,声音嘶哑,“保存体力。“
他们要去的是墨家先祖的洞府——一个隐藏在青云山脉深处的秘境。玄清子在分别前告诉墨临,那里或许有救白璃的方法。但路途遥远,而白璃的状况每况愈下。
雨幕中,墨临额间的凤凰印记微微发亮,为他指引方向。自从与白璃灵血交融后,这印记就变成了灿烂的金色,形状也从狰狞的纹路化作了展翅凤凰。此刻,它正随着靠近目的地而变得越来越烫。
“疼...“白璃突然呻吟一声,手指揪紧了墨临的衣襟。
墨临立刻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将白璃放下,靠在一棵古树下。白璃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眉心处隐约浮现出一个狐形纹路,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封印在松动。“墨临轻触那个纹路,立刻被烫得缩回手指,“你体内的九尾血脉在觉醒,但你的身体太虚弱,承受不住...“
白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来...我终究...当不成...普通小狐狸了...“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墨临手忙脚乱地擦拭,却越擦越多。
“不...不...“墨临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再坚持一下,白璃,我求你了...“
白璃抬起颤抖的手,轻抚墨临的脸颊。他的指尖冰凉,却带着无尽的温柔:“记得...青丘山的...樱花吗...真想...再看一次...“
墨临抓住那只手,贴在唇边:“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每年都去,看一辈子。“
白璃的眼中泛起泪光,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瞳孔扩散,手无力地垂下。
“白璃?白璃!“墨临惊慌失措地拍打他的脸,探查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了。
没有时间了。
墨临咬牙重新背起白璃,不顾一切地向山上冲去。雨水模糊了视线,荆棘划破了衣衫和皮肤,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在翻过一道山脊后,眼前的景象让墨临停下了脚步——一面陡峭的崖壁上,藤蔓掩映中隐约可见一个洞口,上方刻着两个古朴的大字:墨渊。
“到了...“墨临气喘吁吁地走向洞口。
洞口的藤蔓在他靠近时自动分开,仿佛认得他额间的印记。踏入洞府的瞬间,一股陈旧却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药香。
洞内比想象中宽敞得多,像是一座小型宫殿。正中央是一泓清泉,四周摆放着石桌石椅,墙上挂着古老的画卷和兵器。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入口的那面墙——上面绘制着一幅巨大的壁画:一只九尾天狐与一只凤凰并肩而立,下方是众多人类和妖族和谐相处的场景。
墨临小心翼翼地将白璃放在泉边的石台上,然后急切地环顾四周,寻找能救白璃的东西。他的目光落在石桌上一本摊开的古籍上,上面记载着一种名为“血魂引“的禁术——以自身精血为引,激活对方血脉之力,但施术者将承受极大反噬。
没有犹豫,墨临立刻咬破手指,按照古籍上的图示开始在地上画阵。鲜血顺着指尖流下,构成复杂的符文,每一笔都消耗着他的生命力。
阵法完成时,墨临已经面色苍白,额间渗出冷汗。他艰难地将白璃移到阵法中央,然后跪坐在他对面,双手结印。
“以我之血,唤汝之魂...“墨临低声吟诵咒语,阵法渐渐亮起红光,“以我之命,续汝之命...“
随着咒语完成,阵法中的红光越来越盛,将两人笼罩其中。墨临感到一阵剧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仿佛有无数把刀在体内搅动。但他咬紧牙关,继续维持着法术。
“醒过来,白璃...“他在心中祈祷,“求你了...“
就在墨临快要支撑不住时,白璃的身体突然飘浮起来!他眉心的狐形纹路光芒大盛,背后隐约浮现出三条虚幻的狐尾。更惊人的是,墨临额间的凤凰印记也同时亮起,一道金光射出,与白璃的红光交织在一起。
整个洞府开始震动,墙上的壁画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只九尾天狐仿佛活了过来,从墙上一跃而下,化作一道流光钻入白璃体内!
白璃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复杂的金色纹路。一条又一条狐尾在他身后成形,直到整整九条华丽的金尾在空气中舞动!
墨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连疼痛都忘记了。传说中的九尾天狐,竟然就在他眼前觉醒!
当第九条尾巴完全成形时,白璃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原本琥珀色的眸子如今变成了璀璨的金色,充满了古老而威严的力量。他缓缓落地,九条尾巴如孔雀开屏般舒展,整个人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墨...临...?“白璃的声音空灵了许多,带着回声。
墨临想回答,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向前栽倒。施展禁术的反噬加上失血过多,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自己,以及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脸上。
“笨蛋...谁准你用自己的命换我的了...“
当墨临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清泉边,身上盖着一件白色外袍。洞府内安静得出奇,只有泉水叮咚的声音。
“白璃?“他挣扎着坐起来,声音嘶哑。
“我在这里。“
声音从上方传来。墨临抬头,看到白璃飘浮在半空中,九条金色的狐尾在身后舒展,如同神祇降临。但与那威严姿态形成反差的是他脸上担忧的表情——那双金色的眼睛在看到墨临醒来时瞬间亮了起来。
“你怎么样?“两人异口同声地问,然后都愣住了。
白璃先笑出声,轻巧地落在地上。九条尾巴随着他的动作优雅摆动,但眼中的神情还是墨临熟悉的那个小狐狸:“我没事了,不如说...从来没这么好过。“
他走到墨临身边跪下,轻轻抚摸对方苍白的脸:“但你...为了救我用了禁术,差点...“
墨临握住他的手,发现那温度比以往要高,像是捧着一缕阳光:“值得。“
白璃的耳朵抖了抖,突然扑上来紧紧抱住墨临:“笨蛋!大笨蛋!“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要是死了,我变成九尾天狐又有什么意义!“
墨临被撞得闷哼一声,却还是回抱住他:“现在怎么办?你这个样子...不太方便出现在人前。“
白璃退后一点,九条尾巴得意地晃了晃:“看我的。“
他闭上眼睛,周身金光闪烁。片刻后,金光散去,站在墨临面前的又变成了那个只有一条尾巴的普通狐妖——如果不看那双偶尔闪过金光的眼睛的话。
“幻术?“墨临挑眉。
“嗯。“白璃点头,“暂时只能这样。完全控制九尾的力量还需要时间。“他顿了顿,表情变得严肃,“墨临,我在觉醒时看到了一些画面...关于二十年前的真相。“
墨临坐直身体:“告诉我。“
白璃拉着他的手走到壁画前:“我们的祖先——九尾天狐与凤凰,曾是挚友。他们联手建立了人妖共处的秩序,而我们两家世代交好,守护这个秘密。“
他指向壁画一角,那里描绘着一群鬼鬼祟祟的黑影:“但有些人和妖不甘心和平,他们挑拨离间,制造事端。二十年前那场屠杀,就是他们策划的。“
墨临眼中闪过怒火:“赵无尘...“
“不止他。“白璃摇头,“赵无尘只是棋子。幕后黑手是北境妖王和他的人类同盟——他们想打破封印,统治人妖两界。“
正说着,洞府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石块从顶部掉落,泉水翻涌如沸。
“怎么回事?“墨临护住白璃,警惕地环顾四周。
白璃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不好!北境封印被破坏了!我们必须立刻赶回去!“
两人冲出洞府,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远处的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乌云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通往地狱的门户。更可怕的是,无数黑影正从那个方向涌来,如同蝗虫过境!
“妖族大军...“墨临握紧剑柄,“赵无尘死后,有人迫不及待地执行了计划。“
白璃的眼中金光大盛,九条尾巴的虚影在身后浮现:“我们得阻止他们。“
“怎么阻止?“墨临看向他,“即使你觉醒为九尾天狐,面对成千上万的妖族大军也...“
白璃却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狡黠和十足的自信:“谁说只有我一个?“他指向壁画,“我们的祖先留下了后手——凤凰与天狐联手,可召唤'万灵阵',封印一切邪祟。“
墨临皱眉:“但我不懂什么阵法...“
“你不需要懂。“白璃拉起他的手,“你体内流淌着凤凰血脉,而我已觉醒为天狐。只要我们心意相通,阵法自会成形。“
墨临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那就试试。“
两人十指相扣,面向远处的血色天空。白璃闭上眼睛,开始吟诵古老的咒语。随着他的声音,墨临额间的凤凰印记越来越烫,最后竟化作一道金光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白璃眉心的狐形纹路也射出一道红光。两道光芒在空中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缓缓旋转着向血色乌云压去。
“坚持住...“白璃咬牙道,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就快成了...“
墨临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但他握紧了白璃的手,丝毫不放松。两人的灵力在空中交织,太极图越来越大,最终覆盖了整个血色天空!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过后,血色乌云被硬生生压了回去!那些已经冲出来的妖族惨叫着被吸回漩涡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将他们拽回封印之地。
最后一道红光闪过,天空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轮明月静静地照耀着大地。
“成...成功了...“白璃虚脱般倒下,被墨临及时接住。
墨临也精疲力尽,但仍紧紧抱着他:“做得漂亮,小天狐。“
白璃疲惫却满足地笑了:“是'我们'做得漂亮。“他抬头看向墨临,眼中金光渐渐褪去,变回熟悉的琥珀色,“墨临,我想回家了。“
墨临吻了吻他的额头:“好,我们回家。“
月光下,两个疲惫却幸福的身影相互扶持着向山下走去。他们的身后,洞府的壁画上,九尾天狐与凤凰的图案微微发光,仿佛在为这对跨越种族的恋人送上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