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为笼(1 / 1)

几天后,鉴心在寺庙后山一处僻静的溪流边“捡”柏树籽时,再次遇到了那个小男孩。他躲在石头后面,看到她,眼睛一亮,小跑着过来,这次怀里没有鼓鼓囊囊,只有用树叶包着的几颗熟透了的野莓,红得发紫。

“给你!”

男孩把野莓塞到鉴心手里,小脸有点红。

“我摘的,可甜了!谢谢你那天…没告发我。”

鉴心看着手里水灵灵的野莓,再看看男孩亮晶晶的眼睛,学着爷爷的样子,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拿起一颗野莓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她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男孩看她笑了,胆子也大了:“我叫阿木!住在山脚李家村!你叫什么?你是庙里的小师父吗?你眼睛真好看,像…像山里的蜂蜜!”

鉴心摇摇头,又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鉴…鉴心。”这是爷爷给她取的名字,她很喜欢。

“鉴心!”

阿木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咧嘴笑了,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豁口,“那我们…是朋友啦?”

朋友?鉴心对这个词有点陌生,但在寺庙里,除了爷爷,没人会这样对她笑,没人会给她摘野莓。她看着阿木真诚的笑容,感受着嘴里的甜味,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两个小人儿身上,溪水潺潺。一段始于一次“偷窃”和一次“包庇”的、纯真无邪的友谊,在这古刹山林间,悄然生根发芽。鉴心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寺墙之外的秘密和牵绊。

阿木成了溪边老柏树旁的常客。他带来山里的野莓、烤栗子、草编蚱蜢;鉴心则分享省下的素点心、圆润的鹅卵石。

她染过的深栗色发髻常因奔跑而松散,衣角沾着新鲜的草屑,身上偶尔带着烤栗子的烟火气。这一切,如何瞒得过禅房窗后的那双眼睛?

明觉捻着佛珠,看着小女孩儿带着雀跃溜向寺庙边缘,又带着满足和一丝尘土气息归来。浑浊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阿木是凡尘之子,他身后的李家村,是烟火缭绕、是非纷扰的人世。鉴心的身份,是悬在明觉心头的一把利剑,孩童的友谊固然纯净,但人心易变,世事难料。一旦身份泄露,引来的可能是灭顶之灾。他仿佛能看到未来可能的惊涛骇浪,正因这溪边的点滴欢愉而悄然酝酿。

更何况……

这孩子——是妖啊!

明觉知道自己养育着妖,但妖兽性难改,哪怕他从不明面表露,心里终究是没过去那道坎……他打心底里痛恨妖!

不!

人妖都是一样的,佛普度众生,要一视同仁……这是师傅教的,不会错……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佛珠硌着指节。

“阿弥陀佛…”明觉低低诵念,将翻涌的忧虑强压下去。

鉴心头发跑得散乱,衣角沾着新鲜泥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烤栗子香溜回禅房小院。手腕上,那根穿着深褐色小木珠的红头绳,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明觉正坐在廊下矮凳上,慢条斯理地分拣簸箕里的草药。枯瘦的手指捻起一片干枯的叶片,动作平稳,眼皮都没抬一下。

“回来了?”声音平淡得像问天气。

“嗯!”鉴心应道,琥珀眼亮晶晶的,还带着溪水边的快活气儿。她习惯性地凑到簸箕边,学着辨认,“爷爷,这是…桔梗?”

“是桔梗。”明觉手指微顿,拨开另一堆,“这苦的,是黄连。”他目光似无意地扫过她手腕上的木珠,那深褐的颜色在深栗发色旁并不显眼,却像根细小的刺。

是那男孩送的。

鉴心没察觉,拿起一根桔梗嗅了嗅。鉴心头发跑得散乱,衣角沾着新鲜泥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烤栗子香溜回禅房小院。手腕上,那根穿着深褐色小木珠的红头绳,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明觉正坐在廊下矮凳上,慢条斯理地分拣簸箕里的草药。枯瘦的手指捻起一片干枯的叶片,动作平稳,眼皮都没抬一下。

“回来了?”声音平淡得像问天气。

“嗯!”鉴心应道,琥珀眼亮晶晶的,还带着溪水边的快活气儿。她习惯性地凑到簸箕边,学着辨认,“爷爷,这是…桔梗?”

“是桔梗。”明觉手指微顿,拨开另一堆,“这苦的,是黄连。”他目光似无意地扫过她手腕上的木珠,那深褐的颜色在深栗发色旁并不显眼,却像根细小的刺。

鉴心没察觉,拿起一根桔梗嗅了嗅。

傍晚,明觉带鉴心清扫山门前的落叶。鉴心拿着小扫帚,扫得认真,腕间木珠偶尔碰到扫帚柄,发出轻响。

智空大师从寺外归来,正走上石阶。他目光扫过弯腰扫地的鉴心,落在她手腕上,又移向旁边沉默挥动大竹扫帚的明觉。

“秋风起了,落叶归根。”智空驻足,声音在暮色中显得空旷。

“是。”明觉停下动作,直起身应道。

“根若不在土下,随风飘零,终是浮萍。”智空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鉴心,又看回明觉,“明觉师弟,你说这落叶,是该强行按入土中,还是任其随风?”

明觉握着竹扫帚柄的手紧了紧,青筋在枯瘦的手背上微微凸起。他看着石阶上被风卷起又落下的几片黄叶,沉默片刻。

“随其自然。风有风的去处,土有土的归途。”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强求不得。”

智空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那深藏于平静之下的汹涌暗流。

他微微颔首:“师弟通透。只是…莫忘了我佛门清净地,终究不是那无根之叶的归宿。天地为笼,何处是家?”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不再停留,缓步踏入山门。

山风吹过,卷起更多落叶。明觉伫立原地,手中的竹扫帚仿佛重逾千斤。暮色将他佝偻的身影拉得很长。

鉴心抬头看看爷爷沉默的背影,又看看手腕上的木珠,小小的眉头困惑地蹙起。

天地为笼…她不懂。

她只知有爷爷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她低下头,继续用力扫着落叶,想把爷爷脚边那碍眼的叶子都扫干净。

最新小说: 柳濡清 同时穿越诸天的无数外挂 斗罗:成为白月光,从千仞雪开始 捏着橡皮的铅笔 关于我们的这些年 姐妹心尖 听风盛夏 倚溦童话集 倚溦人生集 白绪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