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江清菀顿了顿,目光直视着苏君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唯有将刀鞘攥在自己手心,方可安枕。”
“江南烟雨润物无声,确是个静心休养的好去处。”她点出地点,不再绕弯,“不知长公主殿下,在江南别院休养这些年,凤体可还康泰?”
长公主!
来福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一干二净,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一抖。
这相府小姐……她怎么敢?她怎么知道?
苏君衍脸上的所有表情,在那一声“长公主”出口的瞬间,彻底消失了,只剩一片阴沉。
江清菀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磕碰发出的“咯咯”声。
“江清菀。”苏君衍开口了。
“相府藏拙多年,倒让本国公走了眼。”他再次向前一步,与江清菀的距离已近在咫尺。
“那你猜猜,昨夜三更,我在相府墙外,想从你父亲书房里搜到的,究竟是什么?”
“你父亲贵为相国,总该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关于一个人,确切的位置?”
母亲长公主真正被软禁的地方。
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而这个秘密,恐怕只有天家和未来的储君知晓。
所以,他那日并未搜索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现在,盯着眼前这个胆敢点破天机的相府嫡女,不由得生出一股兴味来。
杂货铺昏黄油灯投下的光跳跃着,将二人对峙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诡异非常。
“为甚么杀他?”苏君衍的声音打破死寂,直接压了过来,指了指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吴四。
江清菀的下颌线瞬间绷紧,牙关几乎咬碎。
为什么?她不能说,牵扯太大了。
尤其是在苏君衍面前。
她猛地抬头。
“不想说。”
来福在她身后倒抽一口凉气,按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都暴了出来。
找死!
苏君衍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江清菀迎着他的目光,强迫自己继续开口:“大人不会抓我。现在不会。”
她的声音在夜风里,带着一种笃定,再次响起:“其一,大人觉得我有趣。我对您而言,不止是一个撞破您隐秘又恰好杀了人的麻烦。”
停顿了一下,几乎是挑衅地扬起一点下巴,“其二,我对大人……有大用。”
“哦?”苏君衍眉头一皱。
这女人的胆子,果然一次比一次大得惊人。
他缓缓放下了那只悬着的手,垂在身侧,拇指下意识地捻着玉扳指,“说说看,你有何用?是能解我心中所虑,还是能飞花摘叶?”
成了!
江清菀心头剧跳,赌对了第一步。
她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抛出了真正的诱饵:
“谈一笔交易!大人放我一马,再帮我一个小小的忙,我便告知您一则与长公主殿下真正下落有关的消息。”
她死死盯着苏君衍的眼睛,不肯放过丝毫变化。
苏君衍周身的气场陡然剧变。
江清菀清晰地感觉到血液都在逆流,她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撕碎!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苏君衍突然牵唇一笑。
“消息?”他的声音低哑,“谁传的消息?你父亲?他不知道。陛下,更不会告诉你。”
他盯着江清菀,那眼神像是在质问:难道你会是天上掉下来的?或者说,你还知道更不该知道的秘密?
江清菀的额头渗出冷汗。
她不能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更无法解释信息的真正来源!
她抿了抿的唇,几乎用一种蛮横的语气说道:“重要吗?大人现在难道有别的选择?信或不信,全在您一念之间。您可以现在立刻杀了我,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但万一我带来的,是唯一接近真相的机会呢?错过这一次……”
她顿了顿,声音带上孤注一掷的狠厉:“您甘心?”
苏君衍沉默了。
窄巷的风带着呜咽,吴四尸体的血腥味更加浓郁地弥漫开来。
“继续。”两个字,比冰还冷。
江清菀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又强行提起。
“江南。陛下告诉你,告诉天下所有人,长公主殿下在江南休养?一派胡言!”
话音一落,她清晰地看到苏君衍捻着扳指的指节,因巨大的力量瞬间泛出青白。
“长公主殿下,”她迎着他骤然锐利的眼神,一字一顿,“她根本不在江南!她被秘密安置的地方,实际上是漠北!”
“漠北!”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在苏君衍的耳边。
轰!
一股杀意从苏君衍身上轰然爆发。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成冰,他周身的衣物无风自动,那双眼睛里的墨色翻涌,如同暴风雪肆虐的极北冰原。
来福“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不是因为行礼,而是被这纯粹杀意的气场所迫,膝盖狠狠砸在地上,脸上只剩下惊惧。
漠北?
那个常年苦寒的蛮荒边陲?
竟然把长公主囚禁在那种鬼地方?
“若——敢——欺——我?”苏君衍的声音不再低沉,“你,死定了!”
铺天盖地的压力瞬间将江清菀压得喘不过气。
“千真万确!”江清菀几乎是吼出来的。
“否则我何至于用这种消息搏命?大人!我的命不值钱,您随手可拿!但杀了我,您就永远困在弥天大谎里!”
“我骗您图什么?图您震怒之下把我挫骨扬灰吗?”
“我江清菀再蠢,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这种玩笑!”
“理由。”苏君衍冰冷的声音砸下。
“我不知道!”江清菀飞快地回答,“或许是陛下为了更彻底的隐匿?或许是防备您?”
“我只能确认,位置就在漠北!”
风在巷子里打着转呜咽。
苏君衍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终于,他那双冰封万里的眸子里,杀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这女人命贱,但她说出的消息太要命了。
如果是真的,那母亲这些年养在江南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如果是假的……
他眼中寒光一闪,到时候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好。”一个字,没有任何温度。
江清菀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后背瞬间被冷汗完全浸透,双腿有些发软。
赌赢了!
暂时。
“说,你要本国公帮什么忙。”苏君衍的声音恢复了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