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市饺子(1 / 1)

*

“她的脖颈处有勒痕。”

她低声说道。

言瑟瑟的视力很好,隔着屏风都能看清楚宁夫人的一举一动。刚才宁夫人低头的时候,她瞥见了对方领口下有圈淡淡的红印。

“不是刚才留下的,像是长期佩戴什么东西造成的。”

云起也看到了,说道:

“我刚才在她枕头下摸到了个硬物,像是一块锁。”

“咳咳……”

外面的宁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丫鬟慌忙递上茶水。她端起杯子喝水时,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系的红绳,与乌木盒子里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根红绳上缠着的是金线,末尾坠着的是个极小的银锁,锁上好像刻了字,但具体是什么字,看不太真切。

“她在模仿什么?”

言瑟瑟若有所思。

“这个红绳和银锁,不像是成年女子会佩戴的样式,倒像……”

“像孩童的长命锁。”

云起接口道,目光落在宁夫人镜前的颜值上,那胭脂的颜色,与饺子馅里的暗红碎末几乎一致。

就在这时,宁夫人突然对着镜子笑了,笑容里带着诡异的满足,嘴里还在自言自语:

“快了……再有三个月,就再也没有人抢走他了。”

她嫩白的手指触摸上镜面,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抚摸。

“男人嘛,眼里永远只会有年轻貌美,那些黄脸婆,活该被抛弃。”

屏风后的言瑟瑟握紧了拳头,她最是见不得这种将自己困在情爱里的女子,为了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往往不惜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她还想再听下去,云起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该走了。

两人悄无声息地从后窗翻出,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也慢慢地暗了下来,竹林小路两侧隔几步都点了灯笼,照亮了小路。

“你觉得那饺子馅是什么?”

言瑟瑟踢着路上的石子,声音里带着厌恶。

“胎衣。”

云起的声音很平静,却让言瑟瑟猛地停住脚步,她虽然想到了这个,可被云起一口肯定,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古籍里有记载,有些邪术会用孕中胎儿的胎衣做药引,号称能驻颜,这也是紫河车被炒的神秘的原因。但看那宁氏的状态,恐怕不止如此。”

他想起宁夫人脖颈上的勒痕,继续道:

“她可能在服用某种药物,需要那婴儿胎衣做药引,而那些失踪的孕妇,恐怕就是她的药源。”

言瑟瑟想起那些红绳和胎发,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呕……那她自己……”

她实在无法接受这种东西进到嘴里。

“宾客名单里,有位是县城有名的妇科圣手。我刚才看了一下房间里归置的东西,有几包安胎药,这个宁氏可能也怀孕了。”

说完,云起转头看向顾家别院的方向,那里的灯火依旧还亮着,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眼睛。

“她藏得这么深,恐怖她的这个孩子,对她来说不是骨肉,而是筹码。”

言瑟瑟闻言,沉默了,她见过太多因为执念而疯狂的人,他们本质上被某种欲望困住,最终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我们得赶紧找到剩下的四个孕妇。”

她抬头看向云起,眼神里又燃起了熟悉的坚定。

“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云起看着她隐在黑暗中的侧脸,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县衙,青剑几个婢女已经备好了热水。言瑟瑟脱下湿透的劲装,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后,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裙,走到书房。

云起正坐在桌前整理线索,他将红绳、饺子、失踪孕妇的信息一一列出,条理清晰,一目了然。

“你看这里。”

他指着其中的一条:“三位失踪的孕妇都在大慈寺上过香,而宁氏每七日都要去一次。”

言瑟瑟凑过去看,目光在“大慈寺”上停留了片刻。

“明天去看看。”

说着,她拿起那半包饺子的样本,继续道:

“顺便让江独去查查,这面粉里到底掺了什么。”

云起“嗯”了一声,随即把言瑟瑟的东西归位放整齐,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是他们已经养成的默契,她负责去推演真相,他负责扫清障碍。

第二日一早,江独揣着个油纸包冲进县衙,雨丝正顺着廊檐织成水帘,原本计划去“大慈寺”的,也因为下雨而搁置。

江独怀里的芝麻饼还冒着热气,见到言瑟瑟就往她手里塞。

“城西鬼市有新发现。”

油纸包被他捏得皱皱巴巴,露出里面半张都快要揉烂的纸条,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饺子,旁边写着:

“月半子时,还童饺。”

言瑟瑟咬着芝麻饼翻看着卷宗,毛笔在“失踪孕妇”的名单上圈出了三个名字。

“这三人失踪前,都有人见过她们在鬼市附近徘徊。”

她抬眼时,芝麻饼屑沾在鼻尖,像只偷吃了东西的小猫。

云起递来帕子,指了指她的鼻尖,随即目光落在纸条上的朱砂印记上:

“这朱砂掺了胎血,和宁氏妆奁里的红绳气味相同。”

他总能从细微处嗅到异常,就像上次在书院地牢,别人都只看到了囚笼,他却注意到笼壁内侧的指甲划痕。

言瑟瑟擦干净了脸,说道:

“看来,又得去鬼市逛逛了。”

傍晚,言瑟瑟换上一身上好的锦裙,裙摆绣着缠枝莲,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装束。

“这次扮成什么?”

云起见她如此装束,笑道。

“富商遗孀吧!”

云起:“……”

“那我去给你做护卫?”

“做护卫,你这张脸太扎眼了,很容易被盯上,贴上胡子,做个账房先生吧!”

言瑟瑟挑眉,从妆匣里挑了一支碧玉莲花簪,往云起的发间一插。

“这样就斯文多了。”

冰凉的玉簪贴着他的头发划过,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他竟然没有躲开。

晚间,当三更的梆子敲响时,鬼市的灯孔次第亮起。

青石板路被踩得溜滑,两侧的摊位支着黑布,卖的东西稀奇古怪。

有泡在酒里的蜥蜴、裹着符纸的骨头、还有用红线缠着的婴儿襁褓……言瑟瑟提着裙摆走在前面,耳坠上的珍珠随着步伐轻晃,活脱脱一副初来乍到的贵妇人模样。

云起跟在她身后半步,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时不时低声提醒:“夫人,这摊位的香烛有尸油味。”“那卖花的姑娘,指甲缝里有血垢。”

……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言瑟瑟能听见,像把无形的伞,始终把她护在安全的范围内。

两人一路“闲逛”,转过第三个巷口,果然见到了个挂着“鲜饺”幌子的摊位。

摊主戴着张孩童面具,瓷白的脸上画着红脸蛋,嘴角大大低裂开,看着很诡异。竹篮里放着包好的饺子,堆得像座小山,个个圆滚滚,皮白得发青,透过半透明的饺子皮,隐约能看见里面暗红的馅,混着些闪银光的碎屑。

“夫人面生得很,第一次来?”

面具摊主说话时,声音像捏着嗓子的老妪。

“要来一碗老婆子这一碗还童饺吗?吃了能年轻十岁呢!”

说完,他盛好一碗,递给言瑟瑟。

递过来的粗碗边缘,沾着圈暗红的印记,与衙门里在顾家别院找到了饺子痕迹一样。

言瑟瑟刚要伸手去接,手腕突然被按住。

云起的手指微凉,力道却不容置喙,他笑着对面具摊主说:

“我家夫人忌口,见不得带腥的东西。”

说完,他手肘“不小心”撞倒竹篮,半篮饺子滚落一地,有极致摔裂了,露出里面的馅。

“不好意思,我帮你收拾。”

云起忙弯腰蹲下去,捡起一块馅料,捏了捏,竟然是半截细小的指骨,白森森的,还带着未褪尽的血色。

“这……”

周围的摊贩突然噤声,原本喧闹的巷口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面具摊主握着勺子的手猛地收紧,面具下的眼神骤然变冷。

言瑟瑟注意到他袖口绣着一丛竹叶,这刺绣的手艺,好像跟宁夫人帕子上的刺绣是同一种绣工。

这绝非巧合。

面具摊主突地吹了声尖锐的口哨。巷尾一下子冲出来几个黑衣蒙面人,手里的短刀在灯笼下闪着寒光。

言瑟瑟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软剑,却发现竟然没有,是出门的时候,云起说“贵妇人出门不该带凶器”。

“走……”

云起将她往后一拉,算盘突然断裂成两半,里面藏着的软剑“噌”地弹出,剑刃划过空气,带起道冷光。

他的剑法极快,招式狠戾,与平日冷静自持的形象判若两人。

言瑟瑟趁机踹翻旁边的油锅,滚烫的油溅向蒙面人,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混乱中,面具摊主转身就跑,身法竟异常灵活。

言瑟瑟急忙拔下发间的玉簪,用力往他后心掷去。簪子擦着他的肩头飞过,钉在巷口的老槐树上。

云起一脚踹倒两个蒙面人,追上去时,那面具摊主已消失在拐角,只落下一块绣着竹叶的帕子,飘落在地。

“跑了!”

言瑟瑟追上去捡起帕子,摸了摸上面的绣纹。

“这针脚果然和宁氏的绣品很像,应该是同一个绣娘做的。”

云起则再次拿起那块指骨递给言瑟瑟,眉头蹙蹙。

言瑟瑟接过,低头看了一会儿,道:

“看骨龄,应不足七月出声,是早产的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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